我刚到上海的时候,他还不叫余大师,叫余二。
初次和余二见面是一个清晨,单位派车送我们去常熟。余二个子不高,有些微胖,穿着干净的西装,很礼节性的和我握了握手,一脸笑容,耳边的几根白头发在阳光下很灿烂。他的皮鞋样式看起来很陈旧了,鞋面也有些凹凸不平,但很铮亮。
到了常熟的工作之余,老戴请我们吃了两回饭,开始还以为是公司埋单,后来发现是他自己掏钱,我有些不好意思,回请了一顿。余二每顿都会准时出席,路上都在和我们说最近长胖了晚上不吃就去坐坐云云,上桌后就开始给我们介绍公司的风土人情轶事过往,他不喝酒,说到高兴的地方就点一瓶椰奶或者加个菜。
回到上海后,包小虫说是给我接风,叫了一堆外卖,打电话叫余二过来一起。余二在电话里讲常熟出差一个月胖了,晚饭不吃。我和小包刚吃了一口菜,听见有人敲门,余二进来了,抱了一瓶大可乐。我们住的都是公租房,两人一套,包小虫那地就是公司下班后的联络站。吃着聊着后面陆续来了不少人,边嗑瓜子,伟少讲到了余二南征北战跑项目的过往,冠之以大师的称号,在大家的嬉笑声中,大师的脸上泛着金光。散的时候我帮着收拾,小包说给大师发信息说点的辛香汇的外卖。
后来一起去金山出差,余大师跟我说他现金不大够,房费让我先垫一下,然后结账时他去开票,每次都磨蹭很久,有一次我准备跑过去看看,小何下车把我叫住,我回头看见大师似乎…很紧张。
有一次聊天的时候我问余大师和小包,为啥到上海,他俩都没有回答。我自己絮絮叨叨地讲上海房价这么高,过于拥挤繁忙,没有什么人情味,吃的也没特色,在上海只能叫活着。他俩沉默不语。
余大师好像此前未正式谈过朋友,每当单位有新人到来或有女同志失恋,我们就劝他去努力一下,他常常笑一笑搪塞过去,有一次被问得狠了,他说公司里他只喜欢两人,待到他讲出名字,才知竟都是楼上领导家小孩,唏嘘不已。
后来公司由于人事变动出来一个经理职位,出差路上余大师和我们说后天他要返回公司参加面试,我忙问他老大有没有找他谈过话,他说没有,还分析了候选人,认为自己最有可能,让我帮他想想可能会提什么问题怎么回答,我认为他那一刻是真诚的,但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
新的经理来了,一个从项目组提起来的年青人。大师破例喝了点酒,和我说,不让干,看不起啊……
后来大师就开始忙着落户,买房。由于经常出差,回公司时候也少,每次见面都要问他买房进展怎样。他略微阴霾的脸上这个时候便有了一丝生气,活络一下关节说,在看,在看,还没定呢,房价好高哦。他来自江西农村,有一个兄弟也在上海,好像关系并不大要好。
年底的时候,他受公司所托去各单位检查。转了一圈回来交上去的检查情况领导不满意,他抹了一把花白的头发写下“高屋建瓴”,被领导破口回怼后怂了,以至于春节后让他七十岁的老父亲出面延长休假。一个月后拿了赔偿走人。走前听说在青浦买了一个260万的小房子,现金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