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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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良辰美酒皆相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古语信之,岂不快哉!

话说乾隆朝仲春一日,某扬州盐商设酒宴待客,酒过三巡,有人提议行酒令,轮到的人要说一句含“飞” “红”二字的古诗,说不出就罚酒。做东的盐商半拉老粗,半天才憋出一句:“柳絮飞来片片红!” 众宾客哄堂大笑:“柳絮怎能红,此诗不通,明显是瞎编,罚酒罚酒。”这时,旁边一位白鹤翩翩的老者-正是扬州八怪之首-金农先生不紧不慢开了口:“这是元人咏平山堂的诗,用在此时此地正合适。” 说着从容吟出全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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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四桥边廿四风,凭栏犹忆旧江东。


夕阳返照桃花渡,柳絮飞来片片红。”

宾客叹服,满堂喝彩。

由此可见,酒令历史悠久,大抵已渗透进几千年的悠悠中华酒文化史了吧。在此一般指古旧神州每个县都有厂子的白酒,而啤酒红酒等舶来品,几不在其列。

余了解的近现代生活中广泛运用的行酒令之一是划拳:亲朋好友聚餐饮酒,两两捉对厮杀,对战划一台酒拳,满席的气氛顿时活跃热烈起来,再烈的酒入口也就绵软了许多呢。比较早的记载可见 《红楼梦》,其中将划拳说是“拇战”。

精彩如此:史湘云最是急性子,酒令一开始她就选了猜拳饮酒。第62回这样写:“湘云等不得,早和宝玉“三”“五”乱叫,划起拳来。那边尤氏和鸳鸯隔着席也“七”“八”乱叫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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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不赘言,三十年已降,北方很多烈性白酒区域特别盛兴猜拳,当然南方朋友比较陌生了。那时猜拳令都是吉祥的祝福话:像什么一心敬你,二红有喜,三星高照,四季发财,五魁首啊,六六大顺,七个巧巧,八匹马啊,九(酒)你喝啊,快升官呐,全来到啊……面红耳赤者有之,血脉贲张者有之,和声细语者有之,嬉笑怒骂者亦有之……总之,猜拳行令只是一乐,徒助酒兴而已,而贩夫走卒趋之若鹜,喧嚣不已,近年来不登大雅之堂,遂随风消散了。

另一种广为流传的酒令乃是牌戏,用一张乃至五十四张扑克牌均可赌酒,余最为佩服的是冀南豫北一带,有单张的比大小、双张的比对儿、三张的跳pass、四张的三加一、五张的梭哈、六张的十点半扎金花……半副牌,一副牌,都有许许多多的斗酒花样儿,纷繁芜杂啊。一副小小的扑克牌,富含江山,战天斗地,趣味无穷,变幻无穷,酒兴无穷,竟然可以喝倒一桌人呢。

还有一个神奇的道具是骰子,方方正正六个面,数枚骰子可有七十二番变化。玩起来有的靠手气,有的靠心态,有的靠技巧,花样繁多了。每人一枚,可以赌酒。每人两枚,继续赌。每人三枚,花样又翻新。席间每个人一起掷骰子,七八双眼睛各自盯着小碗内旋转跳跃的小方块,有的喜悦,有的沮丧,有的宠辱不惊,尽显人间百态。

文气一些的行酒令有词语接龙,有成语接龙,也有俗语接龙,自然也有混合接龙。起首者道一句四字成语或俗语,下首一人自上句的词尾起首,可音同字不同,接不上来者停令受罚。此令因过于文雅,为近年来罕见。与之相对的“明七暗七”令则更为流行,酒桌上大家推举一令官,开始说出20或30以内的任意数字,余下人依照顺时针或逆时针的顺序接着往下数数字,至于到底走哪个方向则完全取决于令官的心情了。而缝7或7的倍数则需说“过”,说出来7或7的倍数则为中令者,罚酒若干,若令官起首数出7或7的倍数,当即罚酒。此令亦有株连效应,如果上家数错,而下家没有发现而跟着数错的,一并受罚。有些精于此令的酒局,为加大难度,可令结合“明三暗三”,更是令出错者此起彼伏,欢声笑语,乐子没有了局。

世纪更新,酒令变化更是无穷无尽了,但是更多地趋向于文静和柔和,譬如最近兴起的蒙面游戏。酒席众人推举一人先行,用纸巾或香帕遮住自己眼睛,另一人则用手指指向酒席中任意一人,由被蒙眼者说出被指者的命运:“不喝、喝一杯、喝三杯”等等,几乎是纯粹的心理战,单纯固执的家伙每每中招,博得全席哂笑不止,席间荡漾着美丽的讪笑,也是其乐融融啊。

说到这忽然想起来早年流行过的一种野蛮拼酒法子,先将白瓷酒壶倒满白酒,一壶大约是四五两白酒的样子吧。然后,先行者举起酒壶,从壶嘴嘬饮白酒若干,再由旁人用酒瓶斟满若干小酒杯,再将小酒杯里的酒逐个倒回嘬饮后的酒壶,数着小酒杯数量,确定先行者已经嘬饮的酒量,确定标准。余下的人依次嘬饮,达到或超过先行者标准的,坐下休息。达不到标准的,把酒壶倒满了,重新再喝直至达标!。这种着数着实特别毒辣啊,遥想笔者当年屡屡中招,不是怕不达标而每次多嘬,就是因侥幸而少嘬再重来数次,苦不堪言。当年的江湖,到处都是大深坑啊,说起来都是泪汪汪滴。

一场酒局,半篇痴话,酒令万千,徒为助兴,乐不可支,无伤大雅,小酒怡情,大酒伤身,惟愿天下饮酒者、观酒者、拒酒者解之、审之、省之,身心康泰,笑口常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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