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梦境
血腥味，极浓重的血腥味。
小南睁开眼，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她慌张地用手摸脸，扯下一块遮眼睛的黑布。自己是不是被绑架了？
环顾四周，并没有惨案，也没有任何血迹，小南发现自己好像在一户民宅的地下室里。地上铺着柔软的淡灰色地毯，打扫得干干净净，散发出清洁剂的味道，空气中还有吸尘器高速运转时，火花电离空气产生的臭氧味，应该是刚刚进行了吸尘。整个房间里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四面雪白的墙壁，漆味微不可闻，应该不是新装修。一面墙的最上边开了两扇小窗户，看到外面的地平线，淡淡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到地上，投下户外草丛斑驳的影子。
小南试着移动了一下身体，没有任何疼痛，手腕和脚腕也都灵活，她慢慢地站起身，站直后，她活动了一下腰身，还好，都没问题。接下去……接下去得找到出口。她再次看向四周，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这个地下室房间竟然没有门。
“那……我是怎么进来的……”
小南觉得毛骨悚然。她用手仔细抚摸房间的墙壁，轻轻地敲打，侧耳倾听墙壁发出的声响。终于被她发现，靠近墙角有一块区域，敲击后发出更加空洞的声音。附近会不会有缝隙？会不会门就隐藏在这里？小南一遍一遍、一寸一寸地查看，墙壁仍然完好无缺，像蛋壳一样光滑。她又重复了好几遍敲击的步骤，的确是这块区域有所不同，但为什么没有裂缝呢？
“我到底是怎么进来？怎么才能出去？”
小南绝望了，坐倒在地上。忽然间，她闻到了一丝的气味，非常淡，但她不会闻错，那是陌生人的味道。
“咄咄……咄咄……”
墙壁发出声响。
有人，从另一边敲击了墙壁。是谁？谁在哪里？小南忙凑近墙面，想要闻到更多味道。
“咄咄……咄咄……”
紧接着敲击声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有人吗？是有人在另一边吗？”
“你是谁？” 小南的声音艰涩无比，嗓子好像一把年久失修的提琴。
“你是被关在里面了吗？是不是找不到出口？”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你在哪里？我……我又在哪里？”
“你问我这么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把我知道的告诉你。我知道出口在哪儿。”
“在哪儿？”小南屏住呼吸。
“往上看。”
小南抬起头，地下室的天花板上，凹陷下去一个长方形。小南叹了口气，暗骂自己粗心，出入口可不就在那里嘛。这应该是个地窖式的地下室，出入口有盖子，可以掀起来，放下梯子。
“现在是11点55分，5分钟之后，会有人放下梯子，你爬上去就能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墙的另一边，男人轻声地笑了起来，像是一个父亲听到自己的孩子提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火星人入侵地球。”
“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现在，就在你被困地下室的时候，火星人入侵地球了，你会信吗？”
“火星人？”
“1938年10月30号，万圣节前夜，”男人以温和而平缓的声音叙述着。
“哥伦比亚广播电台的空中水银剧场，播出了万圣节特别节目，根据H.G.威尔斯的科幻小说《世界大战》改编的广播剧“火星人入侵地球”。”
“1个小时不到的广播节目，引起了巨大的恐慌。成千上万人如潮水一样地，给报社、广播电台、警察局打电话，询问如何逃出他们所在的城市，询问如何保护自己免受“毒气袭击”，许多人因为恐慌过度而休克。”
小南默不作声，等待神秘男子的下文。
“这是1938年的世界，或许你会说：那时候的人比较天真。然而近一百年过去了，人们处理信息的方式，却没有什么不同。”
“2010年3月，格鲁吉亚一家的电视台播放了俄罗斯军队入侵格鲁吉亚的新闻，同样引起了大批民众恐慌，市民疏散，加油站前排起了长队，还有很多人因为精神紧张导致心脏病发作。”
说到这里，男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即使我告诉你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怎么知道这些信息，你又怎么确定我说的是真的？有的信息源，即使有高度的信誉，仍可能释放出不正确的消息；同样，有的信息源有着无限不确定，不可信因素，也会给出精准的信息。”
小南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简单来说，人们总倾向于认为，有些信息是他们的朋友，有些信息是他们的敌人，或者他们的朋友说出的信息是他们的朋友，而他们的敌人说出的信息是他们的敌人。许多人都依靠这样的信息处理方式活着，没什么过错，幸运的话，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可以平安地度过一生。”
“但我们不行。”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所处的境地是极其危险的。这里有恐怖的事情发生，已经发生。我们的对手隐秘而强大。我们必须动用自己所有的感官，所有的脑力，像一个侦察兵那样，用眼睛、脚步、手臂的长度，去丈量描绘地形，寻找潜在的危险，了解桥与河流的位置，然后依照切切实实的信息，制定行动的计划。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走出这里。”
“你才能走出这里。”
说完这一句，声音消失了，像是融化在时空的尽头。
就在这时，地下室天花板的“盖子”打开了，几秒钟后，从上面抛下来一道绳梯，缓缓降到小南的面前。小南伸出手，握住了冰凉的梯子，用力拉了一拉，上面很结实。她抬头望向出口，出口黑洞洞的，不知通往何处。小南不再犹豫，右脚踩上绳梯，双手用力，把脸凑上去紧贴着梯子，闭上眼睛，张开鼻腔，用力地闻着，让嗅觉指引着自己前往充满未知的世界。
睡眠停止得十分自然，小南张开眼睛，白纱窗帘透出清晨特有的柔和的光，窗外有鸟叫声，混合着树叶的沙沙作响。
一个清澈干爽的早晨，时钟的指针指向恰到好处的七点十五分。
小南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再次回忆了一下梦境。男人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地下室的气味，还停留在脑中。气味，对了，难道嗅觉恢复了？
小南赶忙起身，跑到厨房，拿出写着“大蒜粉”的瓶子，没味道，七味粉，也不行，辣椒粉……完全没有感觉。小南沮丧地想起医生的诊断书，“心因性暂时嗅觉功能障碍”，这能不能算工伤？
早餐三明治味同嚼蜡，小南一路上，吃一口，叹口气，一直吃到办公室。
“小南。”
“主任早！”
“小南，灭门案你的报道写得很好，照片也拍得精彩。这是震惊华人社区的重大案件，上面非常重视，必须全力以赴地跟。”
小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我知道，那天晚上，报社没来得及调动人员去支援你，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恐怖的场面，好在你完成得很出色。”
主任招了招手，一个中年男子跑过来。
“接下去让阿辰跟你，负责摄影，如果人手不够再派人给你。”
“啊，辰哥，辛苦你。” 小南赶忙打招呼。
“小戴，小戴！你过来。”主任又叫来一名男记者。“你也跟这个案子。现在两条线：嫌疑犯和幸存者。小南你挑？”
“我……要不试试那家幸存的爸爸？那晚我见过他。”
“好，当晚他受刺激昏迷了，现在还在医院。你可以联系长乐同乡会。”小南又摸了摸鼻子，长乐同乡们还算是好说话的。
被叫做“小戴”的年轻男记者苦着脸。
“那我怎么办？这么重大的案子，去警局也不会有人搭理我。而且据说疑犯精神不正常，搞不好还要做精神鉴定，法院那边有得好等了。”
“嫌犯被抓了之后，在警局审了21个小时，21个小时里，你随便挖个半个小时内容出来，就够写几篇了。” 辰哥笑着拍拍小戴的肩膀。“运用一下你的魅力。”
“我去了好几次警局，还买了咖啡，肉麻的话说得值班警员都要吐了。这次案子太大真的不行……”
“如果我们原来有人认识疑犯就好了。”小南喃喃自语道。
“哇塞，那就是独家好么？不过，听说他一直在外州打工，谁会认识他啊。而且精神不正常，认识也蛮危险的。”小戴撇撇嘴。
“也对，总之，你加油。”小南笑着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电脑，开始搜索资料。
没过多久，小戴跑到小南身边，夸张地大叫。
“小南，哦不，南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姐”了！你要不要这么低调！”
“怎么了？”
“警局刚刚打电话来，说疑犯指名要见你。”
“什么？！”
30天挑战营--78足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