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刘军五十岁那年,他突然要离婚。
不为什么,就是要离,死活要离。
苏梅被他这一出弄得莫名奇妙。
他俩结婚二十年,谈不上什么恩爱缠绵,可也是过得平平稳稳的,这男人都年过半百了,突然闹离婚,还没啥理由,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
她承认自己有时候脾气有点急,仗着刘军脾气好,撒过一些气,可那过日子不就这样么,掉过头两人就合好了。
苏梅好声好气地说她往后改脾气,对他温柔点。
刘军摇头,就是要离。
原因左左右右都想了,刘军就是不松口。
苏梅就往深处猜了,瞪着刘军质问,你是不是外头有女人了?
她想起来了,有次他车上掉了支口红,他说是一女同事不小心落下的,那女的离婚了,还不到四十岁,长得像根柴胡棒,成天却打扮得花里胡哨的,还娇滴滴地叫他刘哥。
苏梅越想越觉得就是因为那女人,他俩人天天呆一起上班,说不定早就鬼混到一块了。她本来脾气就不好,这些天的做小伏低已经耗尽了那点耐心。
于是就冲刘军叫骂,骂他一把年纪还乱搞,骂他不是个东西,儿子刚上大学就来整幺蛾子,又骂那个贱人。
他一把推开她,蹭地站起来,别乱瞎猜,我就是想离婚。
2
苏梅不让他走,死抱住刘军的腰,他就去掰,可能用了点力,苏梅吃了痛,跳起来往刘军脸上挠。
她指甲留得长,这一下挠到了刘军的眼睛上。
苏梅原本有些内疚,可刘军反手就打了她一巴掌。
她尖叫着瘫在地上,气得失去了理智。
这是他们二十来年,刘军头一次打她。
因为这一巴掌,苏梅同意离婚,但她要刘军净身出户。
刘军同意了,就要了那辆快报废的小车,苏梅没跟他计较那点东西。
赶刘军走那天,苏梅把他的东西一件件从屋里扔出去,衣服,鞋子,牙刷,杯子,碗,刘军手忙脚乱地捡起来,楼道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他小声地求苏梅给他留点脸面。
她冷哼一声,把一堆内裤和袜子扔到他头上,然后砰地把门关上。
面子?他还有脸要?呸,狗男人。
看似苏梅做得那么干脆,其实心头何尝不像被刀剐了那样难受。
二十年夫妻啊,她怎么也想不起这段婚姻有什么非离不可的理由。
只怕,他是真的惦记上外头的狗女人了吧。也不知道那个柴胡棒有什么好,也不怕晚上把他那把老骨头硌碎了。
骂着骂着,却也哭了。
3
在苏梅眼里去找了狗女人的刘军,却独自去了一家旅店,冲着一张纸上一个女人的地址,又哭又笑的。
苏梅有一件事倒是没有猜错,刘军要离婚,的确是因为女人。
只不过,他不是已经跟女人搅和上了才想离,而是想离了之后,去搅和一下。
因为,他怕再不搅和下,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那女人不是柴胡棒女同事,她叫周燕,是刘军三十多年前的相好。
半个多月前,刘军单位体检,报告说他的胃有些问题,建议他仔细复查。
刘军知道自己的胃一直不好,年轻时太苦,有一顿没一顿,结了婚后,苏梅口味重,顿顿要酸要辣,他也懒得再做一份不清淡的,就这么跟着吃。
偶尔胃痛,就随便吃两颗胃药。
但,不至于吧?
刘军忐忑地复查了,几天后等来结果,竟然是胃癌晚期。
晚期啊,他当时就软了腿。
那晚,刘军躲在外边想了一夜,想怎么办,想未来,只觉得胃在一丝丝地抽,疼得他想哭。
一夜未睡,刘军用手捧了点冷水泼在脸上,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头发早就白了,一个月前染过一次,现在,发根处又铺了一层新生的白发。
4
前年单位有个同事得了肺癌,死活要治,卖房子卖车子,儿子的婚事也泡汤了,结果人就多活了大半年。
同事的葬礼刘军去了,没见他老婆孩子多悲伤,把家底掏空成那样,最后还不是人财两空。
何必呢。
儿子刚上大学,将来要花钱的时候多着呢,别把那点家底都折腾光了,也别给家里添麻烦。
刘军下了决心,不治了吧。
放弃求生,是件十分痛苦的事儿,哪怕刘军考虑得再理智,还是会心乱,会难过,会纠结。
所以第二天他依然找了借口没有回家,他需要时间让自己接受等死,顺便想想,最后这点日子,该怎么过。
他想了许多,要不去哪儿旅游一次吧,就去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