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是一个江湖。但凡被带上酒桌的女性,在这个江湖里都同样没有地位,不只是被鱼肉的人,也包括那些卖友求荣与坐视不管的人。
之前热上天的阿里女员工事件,让我想起了自己年少时被参与酒桌的二三事。和阿里事件中与受害人同行的陈某某(女)一样,我经历的这几场酒局,也都有其他女性在,他们或做看客,或上位争宠。阿里事件中的陈某某,让我再次想起当时同席的几位女性同胞。
考研刚结束那会,我闲着无聊,于是应聘到了一家教育机构兼职教课。公司的Boss是一个开红旗轿车,总用塞进西裤里的衬衣包住大肚腩的中年男人。机构里的学生来自天南海北,年龄有大有小,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短时间内冲击清北,而为他们制造这样梦想的人就是那个大肚男人。
那天,Boss决定宴请几个相关人士以感谢他们帮忙在校园内宣传自家机构。Boss通知我的时候却只说“下了课咱们几个老师一起聚个餐认识一下”。到了饭桌上我才发现所谓的教师就只有我和另外一位教数学的程老师(他也是学生),还有一位大我六七岁的大姐,云姐,一个与boss形影不离的人。酒桌上剩下半桌子男人长的都差不多,这些人我在公司里一概没见过。
云姐带着数学老师和我入席,此时Boss已经就坐。她特意把我拉到Boss旁边的位置嘱咐我一会多和Boss以及某老师聊聊天,我正像个木头桩子一样莫名其妙站着的时候,Boss就起身拍着我的肩膀招呼我坐下。后来,其他客人纷纷入席,我才知道云姐口中的某老师正是我另一侧的这位男士。饭吃到一半,几个男人明显放开了,不再鞠着互相恭维了,而是开始抱怨起各自的生活,说到共鸣处就连连举杯,这时我突然被Boss拍了一下大腿,我激灵了一下以为他喝多了拍错人了,赶紧往另一侧挪了挪。过了没五分钟,他的手又放在了我的大腿上,这次是放而不是拍。那时是冬天,我穿的很厚,但我好像还能感觉到他手上的油似的,于是我连人带凳子一起往外挪了挪,随即他把手拿开了。另一边的某老师过了一会儿突然笑嘻嘻地盯着我说,姑娘你的手真小,都说手小的女孩容易被人喜欢,说着就要过来拉我的手腕。我嗖地一下躲开了,假装掏包里的手机背过脸去。拿出手机,我给云姐发了条信息说我想走了,我眼看着云姐听见短信铃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就放下了,然后低头吃她的菜,眼神始终不看向我。
也许是我刚才生硬的举动被大家看到了,过了不一会儿,数学程老师借口有问题请教某老师,我才得以和他换了座位,平静地吃完了这一餐。
那场饭局之后,我怀着恐惧和羞耻火速辞了职,账上一万多块钱的工资我要也没去要,十多年前的一万元对于学生来说不算少,但我怕因为恋财失去更多。
后来云姐给我打过电话发过短信,我都没有回,我想我和她的情分早在她那天装没看见短信的饭桌上就尽了。
如果说假装看不到只是人性的冷漠,那么靠主动陪酒往上爬的女人,就真是可悲又可恨了。她们不只在自轻自贱,更是在助长轻贱女性的人的气焰———既然别的女人乐意,为什么你要反抗?
六年前,我在山后某镇工作,大约是到期时镇领导想要宴请大家道个别。因为不是什么正式的宴会,到场之前,我就和另一位姑娘商量着到时要坐到离领导远一点的桌子,这样方便吃!
我刚把包放到座位上,一位服务领导的前辈就过来跟我说:“某某,你去上大桌!”我连开玩笑带郑重地跟他说:“我不去,我不会说话,您叫别人吧!”可他根本不理我,拿起我的包和外套径直走到大桌,一股脑儿地把我的东西堆在了边上的一把空椅子上。我气不打一处来,抓起衣服就要走,刚一转身发现镇领导们依次过来了,没办法,只能挤着笑容鼓掌欢迎。大领导倒很和蔼,问起了我的求学经历,还说到我们校长是他的好友。我也就放松地聊了起来。
“您看您光干聊天,都忘了喝酒了吧,我给您满上。”我一抬头,说这话的正是和我同期的一个女生,她满脸荡着闪亮的笑容,照得整个桌子都明媚了起来。此时,另外一个女生直接搬着凳子坐到了大领导旁边,“您真不像50岁的,看着跟我哥差不多……”“哈哈哈,哪有哪有”,说着,大领导的手就搭在了这位女生的肩上。我解脱一般地赶紧给她们让位,直奔向我最初坐的那桌,想不到,之前和我约好坐一起的女生来了句,“你坐那桌多好啊,这儿离领导可远呐!”
虽然回到了远离领导的桌子上,这顿饭我还是没能痛快地吃,因为心里堵得慌。我不知道陪酒在这些姑娘心中是不是一个特别荣耀的事,我也不知道自己被架到了陪酒的位置上会不会被视为挡住了她们的路。你的同胞在积极参与的酒桌,你有什么资格假装清高去排斥?
现在的我,对于酒桌有着莫名的抵触,与三五好友放松地喝点酒,本来是件惬意的事,但这样的酒桌,让身为弱者的我,还怎么敢上桌?
权势和资源不对等的酒桌永远不会只是简单的宴席,其实它更多的是权力较量的延伸之地,既然要较量,就自然有强有弱。当男性都不愿意成为某一桌酒客中最弱的那个的时候,这一桌就往往需要女性来上桌陪酒。男人们用更为弱小的女人代替自己去忍受各种为难和刁难,这样一来,事也能办成,自己的面子也保住了。在如此扭曲的酒桌文化下,但凡是男性主导的宴席,女性不论表面上是以什么身份被邀请的,都很难得到真正的尊重。最好的角色不过是调节气氛,而最坏的就不必说了。
所以当女性被一群男人邀请去陪酒的时候,至少应该有理性的自觉意识,以为这是来自异性的特别关照,以为自己是同性中优质的存在,这种想法本身就比较可笑。当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壮士,谨愿你保重自我,不要因为你想要得到的“哨子”付出过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