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理解的周星驰有两个,一个是普通人周星驰,另一个是电影作品中的“周星驰”。
但是,我仍然要强调的是,在周星驰导演的电影作品中的“周星驰”,其实作为普通人的周星驰也一同呈现给了观众,如果你真的喜欢并尝试去理解他与他的作品,那么周星驰其实只有一个——一个一辈子都在向命运抗争的男人。
他是不会认输的,既不会向别人认输,也不会向自己认输;而所谓的不会向自己认输,其实就是不会向命运低下他骄傲的头颅。
我们通过周星驰第一部自导自编自演的电影《喜剧之王》就能很好地去诠释他的抗争。《喜剧之王》讲述的是一个跑龙套的尹天仇不断去争取当正式演员的故事,当然,看过这部电影的都知道,他除了争取演出机会,还一直加强作为一名演员的自我修养,除了床头的那部《论演员的自我修养》,生活中,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提高演技,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选择忍受,唯一让他放弃梦想的似乎是爱情,这恰恰是我着重要强调的地方,即使是电影后期遇到了生命危险,尹天仇为了完成“演出”,也是非常敬业的完成了最后一轮手枪射击的表演,不听到“卡”就不停止表演。而为什么《喜剧之王》要设计爱情与事业二选一这样一个经典而古老的桥段?除了推动情节需要之外,我相信,这也是作为普通人的周星驰格外在乎的一件事,这似乎说明,除了爱情,没有任何事情曾经让周星驰放弃过向命运抗争的可能。这也侧面说明,周星驰导演到现在还没有成婚的真正原因。我们似乎可以这样推测:作为普通人,他曾经有过美好的爱情,他没有去珍惜,直到今天,他依然后悔。不过,我要说明的是,他没有珍惜是因为自己的性格原因还是因为事业?我想,性格只是一个呈现的方式,但归根结底是因为事业。
我们都知道,周星驰出生在香港一个贫困家庭,他儿童和少年时期肯定经受了不同于大多数人经历过的人情冷暖,这种现实经验,会加强他性格要强的一面,同时也会削弱他性格中温柔大度的一面。
追求幸福是人的本性,“人往高处走”不仅仅说的是人有追求更好物质生活的本性,更是说,人有强烈的自尊追求,周星驰青少年时期经历了太多的自尊挫折,所以,以前命运欠他的,他要加倍的索求,而这种内心的诉求,成为他奋斗的动力。恰恰是因为他内心有这种价值观上的认同,才会使他最终选择了事业而放弃了他其实根本不想放弃的爱情。
很多人都会说,有很多成功的人婚姻也很美满,不可否认,这种人可以列举出一大堆。但恰恰是因为这一点,反而能说明作为演员和导演的周星驰的独特和伟大之处。
说到这里,我有必要提到另一个伟大的喜剧大师——卓别林。我们很多人喜欢称周星驰为“东方的卓别林”,这当然是出于对他电影成就的肯定,不过,他并不是“东方的卓别林”,而是世界的“周星驰”。不过,从向命运抗争这一角度而言,我认为“东方的卓别林”确实与美国的卓别林有着神似。看过美国电影《卓别林传》的大抵会对卓别林的人生经历有着一点粗浅的认识,这个从意大利移民到美国的倔强小子,为了得到演出机会,居然会一头扎进冰冷的河水中,这一招确实也管用,他成功地为自己争取到了机会。这种为了改变命运的不屈意志,和《喜剧之王》中的尹天仇何等相似。最为神似的地方莫过于卓别林为了捍卫尊严,毅然选择与美国中情局对抗,为了尊严,他背井离乡,隐居于意大利,直到他垂垂老去,好莱坞终于向他认输,整个美国终于向他认输,请求他回国,给了他电影上最高的荣誉——终身成就奖。
我们会看到,都是喜剧大师,却在生活中都是极其较真的人。很多观众似乎不能理解,一个给我们如此多欢乐的人,居然在生活中是极其难于相处和自大的人,甚至对于他们的身边人而言,是极其自私的人。今天,关于周星驰难于相处、极端自私、忘恩负义的所谓的新闻实在太多了,我相信从这些人的立场出发,新闻当中有很多是真实的。但我想要强调的是,周星驰的自私是不是可以去理解的,也是必要的人性之恶?如果没有较真,《喜剧之王》和《功夫》这种片子能达到今天的艺术高度吗?我们凭我们自己的生活经验也能得出,一个大度而宽松的领导,身边的人会很喜欢他,但是作为服务的对象,是否能够满意那就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电影,从简单点说,是工艺产品,从更高的高度而言,电影作品是艺术,艺术需要的是什么?绝对不是大度,而是较真和严肃,这是创造好作品必备的性格,其实也是执行力的内在要求。你对身边人大度,那么作品的瑕疵谁来承担责任?你对其他演员大度,那么表演不到位的地方谁来完善?一个好的作品的诞生,必然是建立在痛苦的基础之上的。我相信,持我这种观点的人不在少数。
所以,我们要警惕一种粗浅的“好人与坏人”的价值判断。当我们听从周星驰身边的人说,他是一个坏人的时候,我们应该理解为,周星驰是一个较真的演员和导演,当我们说周星驰是一个好人的时候,我们仅仅是说,他是一个很好的演员和导演。
毕竟,作为观众的我们,到底了解真实的周星驰多少?我们与他说过几句话?吃过几次饭?一起玩过吗?一起哭过?一起笑过?
虽然作为观众的我们不是周星驰生活中的朋友,但是作为电影作品的观众,我们应该认识到,他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他对作品负责,这是职业道德好;他创造了高水准的电影,这是对我们的钞票负责;他的作品给了我们几十年的快乐,这是对我们的尊重。作为观众的我,实际上比较愿意称他为——一个伟大的好人。
关于我对周星驰的理解,不是这一篇简短的随笔所能概述,也不是我一人,就能评价周星驰的人生和作品。我对他的作品看得越多,就似乎越接近他的本来面目,我通过他的作品以及居于自身人生经验参悟出的人性,对周星驰的总体理解是这样的:他并不是一个外向的人,甚至偏内向,他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甚至是表情严肃的人,他并不是宽宏大度的人,甚至是较为计较的人,他并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甚至是比较难相处的人,他并不是一个大方豪爽的人,甚至是有点小气的人,他并不是朋友们眼中的好朋友,甚至是几乎没有朋友。
他是一个孤独的电影演员和导演,他用自己的不开心去创造开心的作品,他缺少什么,就追求什么,然后以电影的形式展现给观众,让我们从喜剧当中看出他的悲剧,让我们在笑过之后,真实地体验到欲哭无泪的痛感,他以一个普通人的伤痛,至少给我们在不快乐的时候,感受到许多快乐的时光,他,就是这样一个周星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