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那个年代马路上汽车很少,基本都是进口车,或者是走私过来的二手车,出租车是拉达。我们的自行车行业发达,人人出行一辆26,28型号的自行车,每天早晨上班的路上,遇着红灯,哗,一停,全是自行车,绿灯亮了,哗,又散开,像洪水开闸。
我还是一个二十岁的热血青年,在烟台钢管厂工作,厂子在三站市场北面,紧邻火车站,那时候还没有现在的三站市场,三站那里还属于烟台运输公司和烟台钢厂。那是一个各种工业兴隆发展的时代,我们生产的高压锅炉管,18*3的枪管全国也很出名,省直辖重点单位。我们的效益很好,火车直接开进厂里,轰隆隆的吊车开过来,卸下圆钢胚,装上成品钢管,运到全国各地。走进厂子里总是叮叮当当钢铁撞击的声音。每台机器都是24小时连轴运转,两台退火炉日夜熊熊燃烧,厂子上空,大烟囱浓烟滚滚,与对面钢厂冒着火苗的烟囱交相呼应。生活是忙碌的,青春是火热的,就像工业时代早期的蓬勃发展一样。 我们厂几乎每个星期都能发东西,从运动服,到扎头绳,高压锅,啤酒,饮料,什么都发,过年的年货都是成袋往家搬。厂里的年轻女孩子,许多都找的自己单位的男职工结婚,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厂效益好,分房福利好,在一个单位也互相照应,谁不喜欢呢?
厂里的文艺活动也是五花八门,运动会,演唱会,锣鼓队,羽毛球比赛,篮球比赛,奖金也是丰厚。可跟我没有关系,我不会文艺,不擅长体育,所以这些我只是观众。
有一次厂里举行篮球赛,我们工段跟维修工段分在一组,至于谁参加,怎么训练,什么时间比赛我是从来不知道的。一天中午,我在宿舍休息,跟我一个班的叫萍的女孩子找我。萍是一个特别擅长跑步的女孩子,个子高高,眉清目秀,据说在学校是篮球队的主力,每一次运动会她能得许多个一等奖。她来我宿舍跟我说一件事,她走的气喘吁吁,看来很急。
她说:“我们班和维修班马上要比赛了,有一个队员没来,也联系不上,如果比赛能够进行,必须我们班的人上一个,你来吧。”
我说“那怎么行,我完全不会。”她着急了。
“如果没有人上,那我们就得弃权,我们这些天就白练了,你只管上,不打也没关系,只要比赛能进行就行了。”
我当时是一个羞面的人,不敢说太多话表达自己,也不愿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再拒绝也没能抵住她的苦苦哀求,稀里糊涂的让她催着穿上鞋就跟着去了。
到了球场一看,已经围了许多人在等着开赛呢,维修班的队员和裁判各就各位,我们的那三个队员孤零零的站在一边。我来了,比赛开始了,很正规的开球,然后他们九个人都去抢那一个球去了,我在边上站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最有意思的是维修班一个叫芳的女孩子,她伸出两只手左右当着我去路,我和她是一个宿舍呀,是好朋友。
我说:“你挡我干嘛?”
她说:“我们队长要我看着你。”
我说:“你不用看着我,我不抢球。”
这时围观的人也看出问题了,这里面许多都是我一个工段的同事,他们不知道上场的不应该是我呀,他们只是想着班里的荣耀呀,各种喊声,各种问题都来了。
“小付,你怎么了,跑呀,小付,快去抢呀。”
这尴尬的场面,这么多人看着,我真是羞愧到了极点,竟然不敢晃动,呆呆的杵在原地。
我说芳:“你不用看着我了,我不会打,也不抢。”我只求大家的注意力不要集中在我身上才好。芳在确定我没有威胁以后,也加入了她们队员之中。萍在场上跑前跑后,我们队的那三个人明显也不行。看着萍满头大汗的样子,真是想冲上去把对方队员摔倒,她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抵挡着对方的进攻,可是好汉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我们终没有打过维修班。
偶然的今天早晨想起了这件事,突然地觉得,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年轻,还有一腔热血,还会热血沸腾,在那个年纪其实可以干许许多多事,就像努力争取,不停奔跑的萍。输了又如何,不是奔跑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