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别人喝醉酒以后的电话,我通常都是比较开心的。假设一个人喝醉了,意识模糊,那么很有可能所有的精力只能用来给一个人打电话,那个人居然是我,这让我有一种满足感。
老张半夜十点多给我打电话,我正在沙发上看电视连续剧。我是个无聊的女人。
我接了电话,没有伪装出自己很有生活的样子,没有这个必要,我也想听听他的声音。
他说,“喂(一个很长的喂),baby!(by念第二声,有一种疑问又精神的语调)”。我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喝大了。他平时的“喂”都非常简短,巴不得“喂”完赶快挂掉去忙自己的事,听到那种“喂”的时候我都很好奇这么着急为什么还要给我打电话呢。
所以我喜欢这个无限延长尾音的“喂”。
我说,“喂”,我也说了一个显得智商很低、音调很蜿蜒的一个喂。我这人就是这样,我会调节自己的聊天频率来和对方匹配,比方说我的妈妈,讲话很大声很大声,我跟她讲话的时候我也会很大声,经常会出现弟弟从房间冲出来说,“你们可不可以小声一点”,弟弟一定觉得女人真是吵死了。
他说,“你在干嘛~~~~~~~”,这个“嘛”字听起来像要哭似得。他在撒娇。
我说,“我没干嘛~~~~~~”,讲完我自己都不好意思,毕竟我没喝酒,我已经一个礼拜没喝酒了,怪不得觉得这一个礼拜这么难熬。
他说,“那是干嘛~~~~~~~”,他喝多了,语无伦次。
我说,“没有干嘛~~~~~~~”,这样对话我很喜欢,很舒压,比我300块的梳子还舒压,就像天线宝宝站在山坡上互相聊天一样。
他说,“我喝多啦!!”,他喝多了讲话就像个三岁的娘炮。
我说,“喝了几杯呀”,就像妈妈问儿子考了几分。
他说,“三两白酒!”,听起来像考了98分。
我说,“三两啊!真多呀”,一个仁慈的不忍心嘲笑儿子使劲给儿子信心的母亲的口气。我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母亲。
他说,“是啊,醉啦”,语气有点飘,感觉已经无法讲出别的有深度的内容。
我说,“那怎么办”,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喜欢跟醉汉对话,这样我也不需要逻辑。
他说,“我在运河边”。
我说,“你要跳河吗”。
他说,“不跳,是京杭大运河,直接通到北京的”。
我说,“那你游过来”。
他说,“太冷了”。
我说,“太冷就回车里”,我对醉汉明显比对清醒的人好多了。
他说,“我困啦”,这次也许是真的。
我说,“好的哦,困了回家睡觉”,我还是维持了母亲的慈祥的口吻。
他说,“晚安,爱你!”,听得出他今晚格外高兴。
我说,“晚安”。就挂了。没好意思说“爱你”,毕竟我又没醉。
很久没听到他说“爱你”了,上次听到还是两年前。我喜欢喝醉后的电话。我心满意足的继续看电视。人们要是每天都喝醉又这么可爱就好了。我就会一直是个温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