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对很多事情充满了恐慌感。
数数自己的缺点,相貌身材不出众,在各种乐器、才艺上没有天赋,为人处世也不大灵光,实在不算是个聪明的孩子。
很小的时候,我就对妈妈说:“别人都有这种那种特长,我就只有成绩好一点,我得好好学习,留住唯一的长处,不然真的完全是个没用的人了”
现在看来,那大概是小小的我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了。选择学习,即使是应试教育的学习,也是无比正确的。正是因为通过了应试教育的考试,所以有机会到一个不错的大学学习我喜欢的东西,即使因此我也平添了不少烦恼。
小时候因为五音不全我害怕音乐考试,害怕看到老师和同学那种复杂的目光,我怕体检称体重时看到别人指点评论,还尤其别人叫我学霸,眼尾艳羡的余光中扯出一丝讽刺,讨厌自己政治选择题可以满分却在评论时事的时候头脑空空;讨厌作文有时可以被老师当做范文在班里传阅,可自己写随笔时总感觉塞满了别人的观点和词句。
我觉得我好像不是我自己,我的大脑被占领了,但问我被谁占领了,我却答不出。
这种恐慌感也许来自人的工具化。
人文学院让我知道,原来“深刻”不难伪装,原来语惊四座如此容易,原来靠着一点点肤浅的表面知识也可以骗过不少不懂行的人。可这,又算什么呢?毕竟,现在这个社会,不管谁说起表演,都能聊两句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不,这些不是我要的,可以伪装的深刻毕竟是肤浅。
人一旦被驯服为工具,就会失去议价能力,而只能根据供给方的要求,把自己雕刻成对方需要的样子,久而久之就会怀疑自己,埋怨生活。我始终把自己当做一个工具,用这个工具来满足自己幻想中的“别人”,凌虐已经蜷缩起来的真正的自己。
如果我们所做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自己呢, 会不会有所不同?
有人告诉我,“活着的意义就是拼命”,很长时间我对它的理解都是“人活着就不得不拼命”,因为这里的拼命看起来没有指向一个明确的终点,好像驴蒙着眼拉磨,昏昏转过一生。它是否疑惑过自己生命的意义?就算有,只怕也湮灭在周而复始的劳作里。
上了中学,可以回忆小学的自己,上了大学,可以回忆中学的人和事,工作之后,开始回忆大学的种种...当人生的进度条所剩无几,就可以开始回忆这一生。
想要有更多人生的体验和回忆,就必须站在比别人靠前的位置。
人在向后回看的时候,除了能看到过去的自己,还可以凭借自己的经验轻易地分辨出其他处于那个阶段的人,带着理解的温情。但向前却是看不清的,大约是因为没有自己的经历作为校对的标准。
或许,拼命是为了回忆吧。因为人生会有终点,因为生命走向死亡,我所经历的一切才开始真正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