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这个词被人们赋予了很多含义,有人说旅行是一场逃离,是一次放松,是一回寻找,或是别的什么。
那年初夏,我背着一身复杂心情,忽然开始了旅行。
多半是过于依赖公共服务的便利,我没有过多投入自然的怀抱,而是沿着城市脉络,去铺展足迹。
看一看那没见过的城市风景,尝一尝那没吃过的地方美食,总想着拍出别样的照片,去惊艳朋友圈,去展示自己的悠闲和情调,以求获得他人的艳羡(或许这些艳羡也不过是自己想象出来的),然后在这种假想出的艳羡里,感到自己那么优越,惬意。
有一天,我坐在诗圣的茅草屋前,正在假装做一场千年的回忆,突然有一只苍蝇嗡的一下飞到了我面前的石桌上,一动不动。我盯着它,它也在盯着我,周围嘈杂的人声好像静了下来,恍惚间我突然觉得这只苍蝇和自己真像。
我自以为记住了几个地名,看过了几座古建筑,品尝了几口地方美食,就好似赚到了一样,甚至开始自我感叹,人生美好此生无憾。
如果苍蝇有脑子,它是不是也会有这些想法?
苍蝇兄弟,姑且叫你小苍吧,别误会,我没有歧视你的意思,阿弥陀佛众生平等。我只是在想,这次旅行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想起来了,我不过是出来见见世面而已。
小苍,你长了那么多双眼睛,不过是为了辨明周遭的环境,寻一处安宁。我也长着眼睛,可我却不知道我在寻什么。
从这点上看,我实在自愧不如。
小苍,你知不知道你的寿命只有短短的几十天?兴许我这次旅行还没完,你就已经生老病死走一遭了。
我想你可能是知道的,因为你总是在唱歌,而且就那两个调调,一起一落。人类唱歌震动喉咙,你唱歌震动翅膀,大家都在震动,只不过震动的部位不同而已。那么敢问小苍,你是在歌颂生命的伟大美好,还是短暂无奈,或是二者兼备呢。
露天的小吃摊,我坐在一张乌木餐桌前,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忽然不知何处传来歌声,歌声低沉而忧伤。
啊,谁的爱人走了,谁的父亲死了,谁伤心流泪,谁孤独难过……
既然这么多无奈悲凉,怎么还唱起歌了呢。
邻坐的食客走后,空桌上的餐盒里,不时落下几只苍蝇,也在嗡嗡的唱着。
啊,小苍,你说的对,歌唱就是歌唱,它改变不了任何事,也没有任何目的,它只是让你知道自己活着,然后让你感受活着。
树影斜辉里,我仿佛看见时间的巨轮,从苍蝇的身上碾压过去,也从我身上碾压过去。
压碎成一缕缕飘散的分子,再涌入到某棵植物的身体里,再拼合成了某只苍蝇,或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