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梦1-5

在人类和其所知的动植物以外,有一种奇特的生物,它们以梦为食,不为普通人类所知,极少数的现身事件,也被掩盖在浩如烟海的鬼怪神话故事里,经过漫长的隐秘共处,它们渐渐被叫做蛧。

 

第一章  食梦之耳蛧

     高寨村是地处华北平原北部的一个普通村庄,人口有2000多,八成左右的村民姓孟,据说曲曲折折还能和山东邹县的孟家扯上关系,村里的族谱也续上了孟家的总支,但它并没有变成书香之地,依然只是中国北方众多普通村落中的一个,世俗气很重,村子历年的扩张方向是向北,现今做为东西主干道的泊油路在20年前还是村子北部与耕地的界限,在现在村庄的东南方向,有两所公办的学校,一所小学一所初中,另外还有一所民办小学占了原本高中的房子,原本的高中因生源和村镇的合并问题废除了,算上村子西边的一所民办初中,高寨的文化气息倒还真的是附近十几个村庄之最,孟氏族谱支脉的余荫兴许是用在了此处。

今天我们要讲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小村庄里,在文脉兴旺的村东南角,有几家张姓的人家,要说这张姓放在百家姓里可是远远排在孟姓之前,可一地是一地,此时此地他们几家倒成了稀缺姓氏,话说张老二一家就在其中,人如其名,张老二在家排行老二,兄弟共四人,关系也一般,老二有两女一儿,当年为了生下这唯一的儿子也是遭了不少罪,不止被罚了钱,房子还被拆了一角,现在有人路过他家屋后,还能看到当时拆掉的一角屋顶用几块木板盖上,上面铺上了掺了稻草的泥土,让本就破旧的房子更加不堪,可是天不遂人愿,迟迟到来的张家宝贝儿子,刚生出来还都正常,到了一岁多,张老二家人就发现了不对,这孩子好像听不到人叫他,家里人一声声的“铁蛋、铁蛋”,他从不回头,这可急坏了老二一家人,带着孩子从县城看到省会郑州的所有医院,做了各种检查,最后一个老专家给盖棺定论了:这孩子耳朵器质性没有问题,但确实没有一丁点听力,只能说是未发现的病种,我看你们家庭也不富裕,就不要往北京跑了,回家吧。回到家后的张老二更蔫了,原本超生就罚光了家里的钱,这几趟医院下来,几乎借遍了亲朋的钱,没办法,张老二只能跟着村里的人外出打工,那段时间,村里做泥瓦活的都往非洲跑,两三年回来,一年就是十几万,有好几家都盖了楼房,看了看自家缺角的房子和门口坐着发呆的儿子,张老二咬咬牙收拾东西走了,留下老婆和三个娃在家里靠几亩地生活。

张家的儿子起名张聪,命运好像开了个玩笑,偏偏让他听不到声音,5岁的张聪生的眉清目秀,一点也不像他那老爸,因为天生失聪,周围的孩子都上了幼儿园,而他只能每天蹲在自家门口,大部分时间在发呆,有时候也会咿呀咿呀的说些什么,天生失聪的人一般也是不能说话的,哪怕他们的声带一切正常,除非有专业的指导和训练,村里的人们经过张家门口,总会小声嘀咕几句“可怜啊”之类的话,对此,张家媳妇也无暇应对,张老二出国后,家里两个女儿上学,一个儿子离不开人,还有几亩地要种,甚至家里还养了几头猪,这些事情早已占满了她的时间,于是张聪就只能大把的时间坐在门槛上,看着太阳月亮星星和人,大眼睛里明明灭灭。

这天,村里来了个奇怪的人,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服,背了个大背包,嘴里一直叼着烟,最醒目的是明明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年龄,这人的头发却是白色的,准确说是黑白混杂的,总之,这人跟村子里的人很不一样,他好像是从县城的方向走过来的,进了村子后,在村头买了包烟,就往村子里去了,这人走到了村东南的学校附近,往传来读书声的学校方向看了看,低头拐向了张家的方向,有人说听到他用普通话嘀咕着:是该上学了吧…

同一天,小张聪正在门口坐着发呆,突然感觉脑袋里炸雷一样的声音,这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吓坏了他,下意识的想跑回里屋,却突然看到有个白头发的人出现在眼前。

“张聪对么,名字起得很好啊,是你爸爸起的还是妈妈?”

张聪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他听到他说话了,这就是声音么,他张大嘴,发出啊啊的声音。

“别急,慢慢来,用想的,先不要说话,我猜你应该能听懂我说什么,它们往往会挑天资相对聪颖的孩子,你妈妈要什么时候回家啊,走了一天,有点饿了。”

小张聪深吸一口气,怯生生的看着门口的怪叔叔,皱着眉头,好像在用力想着什么。

“好吧,要那么晚啊,那我陪你在这等一会吧。”

“你别怕,叔叔是来给你治病的,你知道么,在这世界上,除了人类已知的动植物以外,还有一种神奇的生物,它们靠吃人类的梦为生,它们叫做蛧,怎么样,很熟悉吧,你是不是经常会做同一个梦,给我说说梦里边你看到了什么。”

小张聪扬起秀气的脸,眼睛里满是惊奇,眉头越来越皱。

“哦,居然还是人形的,有点棘手啊。”

也许是看到孩子眼里快流出来的眼泪,男人又赶紧说:

“没事没事,我既然找到这里了,就一定会了结这个事的,等到了晚上,你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

说完,男人干脆倚在门上,闭着眼,抽着烟,夕阳的余晖照着,一大一小坐在门槛上,大的那个人影嘴里不停的吐着烟,小的那个握着拳头,身体微微颤抖。

张家媳妇从地里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一到门口,就吓了一跳,她看到儿子倚在一个一头白发的人怀里,好像睡着了,而那个吓到自己的怪人还朝自己做了手势,不让自己说话,然后抱起自己的儿子往里屋去了,张家媳妇顾不得喊人,赶紧跟了进去,她看到那个人把孩子轻轻放在床上,然后转身示意自己跟出去,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走出了屋外。

“你家儿子的耳朵我可以治好,放心,我不要钱,你给我做顿好吃的就行了,也不用问那么多,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张家媳妇听完他的话,将信将疑,经过一番天人交战,还是转身去了外面的厨屋,准备做一碗拿手的捞面条,这人坐在门口,看着女人在厨房忙来忙去,听着锅碗瓢盆的声音,闻着饭菜的香味,眯着眼,哼起了一首小歌:

天苍地茫

化而成形

无影无踪

以梦做食

遇而伏之

岂人所受

做好了满满一大碗西红柿鸡蛋面后,张家媳妇看着那怪人狼吞虎咽的吃完,满足的擦了擦嘴,然后对她说:

“麻烦今天晚上你在外面守着,不管看到或者听到什么都不要声张也不要害怕,既然受了你们的饭,我就保证能治好你的儿子。”

张家媳妇怀着欣喜和害怕的情绪走到了门口,转身就看到那人关上了里屋的门,就没能细细体会刚才的那句话,那人说的是受了她的饭,而不是吃了。前半夜,张家媳妇一直清醒着,盯着里屋的动静,可是里屋也只是传来几次闪过的亮光,别的都很正常,到了后半夜,劳累一天又精神紧绷的她困的倚着门睡着了,睡梦里恍惚听到什么爆炸的声音,还有几声呼喝,第二天天亮还是那个怪人开门,张家媳妇才醒过来。

“记着这几天不要带他去吵闹的地方,他的耳朵刚刚能听到声音,要让他慢慢适应,别的没什么了。”

张家媳妇明显可以看出来他有点没精神,慌忙说要去做早饭,但是一转身,那人已经背着包往门外走了,张家媳妇也没有留他,看着他消失在路口后,赶紧跑到里屋,过了一会,里屋传来了张家媳妇喜极而泣的声音。

张家的小儿子听的到了,村里的人都在传,有一个白发童颜的老神仙到他们家,治好了孩子的病,头几天,村里有几家家里有病人的扎堆往张家去,想要打听下是哪里请来的神仙,收费怎么样,张家媳妇只好实话实说,那几家人听了后就出门十里八村的去问,有没有怎样怎样的一个人,可是打听了一圈下来,都只是只言片语的好像见过,过了段时间,这事也就过去了,只在村里偶尔发起的鬼怪故事对话里增添了些谈资。

开春以后,张老二回家了,人看着精神多了,说是也赚了不少钱,老房子准备拆了重盖,小张聪也上了幼儿园,虽然年纪大了一两岁,可是总算过上了正常孩子的生活,只是没有人发现,张家拆掉老房子的时候,进门的门槛被留了下来,放在新屋的角落里,并没有随着其他老房子的木头被劈了当柴烧。

有一种蛧,多出现在朗朗书声地,然后寻找天资上乘,尚未显露的孩子,寄生在其梦中,以梦为食,借其双耳,听得书声,若其早早满足,离体而去,则世人仅以孩子生来愚钝为由,解释种种,若其贪得无厌,迟迟不退,则中者轻则双耳失聪,重则混混沌沌,难以为继,是为耳蛧。


第二章  食梦之无眼蛧

   岐山县位于陕西省宝鸡市,历史悠久,被称为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之一,往远了说是炎帝生息、周室肇基之地,就算是不怎么了解历史的,总也听说过大名鼎鼎的《黄帝内经》、《周易》,一部医学巨著,一部涵盖颇广的卜卦之书,都是出自岐山,所以岐山算得上是祖上阔过的主,现如今却远远不如沿海城市,没办法,人还有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何况是城呢,岐山就像是一位有学识有家底的老人,眼看着周边世界高速发展,想要跟上,却力不从心,磕磕绊绊,类似很多中国的古城,在新旧间徘徊不定,在时代大背景下慢慢追赶,又放不下身后的荣光,也没有了彼时的城运。但岐山的老百姓对这些曲曲折折倒没有什么感受,毕竟人的生命长短相对于一个城市来说,是很短的,在这很短的人生里思考自己怎么活着,怎么活的好一点,已经耗费太多,哪有人去追究脚下的土地曾经是怎样的风景,那些历史故事也只是活在岐山孩子们的历史课上和导游口里罢了,老百姓们只是想办法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也正是一代代这样普通的人,他们的生老病死,他们的喜怒哀乐,恰恰成了一地一城的历史。

今天我们要说的曹家沟位于岐山县北边,西崛山山脚下,崛山分东西崛山,据《岐山县志》记载:郦道元《水经注》云,因此山酷似古佛国印度灵鹫耆阇崛山而得名,西崛山有座佛教圣地法华寺,只是现今香火稀疏,不复当年景象,寺内有一“崛山刹图”碑依稀可见当年盛景。曹家沟就在西崛山脚下,村民世代务农,只是现如今青壮年基本都外出打工了,平日里村里只是一群疯跑的孩子和几个晒太阳的老人,临近的佛教名寺也并未给这普通的西北村落带来什么佛缘,村里唯一的祭拜地是村东头的关公庙,反而是道教的神仙,村里倒没有人注意这些,初一十五逢年过节的既在关公庙里上香,也会去山上寺里拜拜,都是神仙佛爷么,礼多人不怪。挨着关公庙边上有户人家,是村里的大姓,曹姓,他们家是村里类似庙祝的存在,平时负责打理关公庙,这家人也很有些可说道的,现今的男主人叫曹吉,有一儿一女,儿子叫曹晓飞,女儿叫曹晓红,曹吉和他儿子晓飞都是盲人,双目失明,甚至往上推,他们家一直是单传,而且代代都是盲人,村民们也并不奇怪,遗传么,不过代代相传的不止是双目失明的缺陷,还有一种能力,他们家每代人都是村里的“医生”,不是西医也不是中医,而是专门帮人处理疑难杂症的“医生”,据说很灵,十里八村的人遇到难事都会过来关公庙找曹家人看看,收费也不贵,这么一来,这天生眼盲倒成了药到病除的某种保证。

据说两年前有外省的人到法华寺游玩时候听说了附近有这么个关公庙,还有个懂些医术的庙祝,便顺路过来看看,那一家人很有派头,看起来非富即贵,当时是给一个年轻妇人看病,据村里几个光棍说那婆姨比村西头张寡妇俊的多,像电视里的明星一样,当时一块来的是两个年长的夫妇带着儿子媳妇和孙女,年轻的孩子爸爸明显一点不信这一套,应该是被父母硬拉来的,所以对庙门口支摊的曹吉说话很不客气,那少妇基本是低着头,没怎么说话,全程大都是中年男人在说话,具体的什么病症村里的人倒不知道,只知道曹吉让那一家人在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他们才走。大概过了有一个多月,中年男人和他儿子开着一辆豪车来了村里,从后备箱拿出了各种礼品和一个大红包送到了曹吉家,听说后来曹家收了礼品,却死活不要红包,并说当时已经结清因果了,再拿就不合规矩了。这个事在岐山传的很快,越来越多的人专程来关公庙前的小摊看病,当然时不时还会有外地的车开到村里,曹家并不治疗所有的病人,一般曹吉会抬头看向病人,然后沉默片刻,便会出言说是否能够医治,很多远道而来的人原本以为是位医治百病的神医,经过几次无法医治的例子以后,远路的病人少了不少,但若是曹吉断言可以医治的病人,往往只要在关公庙过一夜,都会病愈而归,因此曹家凭借这个小摊一直过得还算可以。

这天村里来了个年轻人,二三十岁的样子,穿一身黑色休闲服,背个大书包,嘴里叼着烟,一头花白的头发比村头晒太阳的老大娘的头发都白,这人是走路进的村子,进村也没有问路,径直就向着关公庙走去,村里的人也不奇怪,只当是外地去法华寺旅游的人,听说这有个很灵的医生,就顺道过来看看。

同一天,曹吉和儿子晓飞照例开了关公庙的门,清理打扫后,在门口支起了摊子,说是摊子,也就是两把椅子和一张旧桌子,桌子上盖了块桌布,上面印着八卦,桌子上放着一个大水杯和一顶灰色的旧帽子,曹吉就坐在桌子后面,不清楚的人,还以为是村里哪家无赖汉闭着眼在这打盹呢,晓飞今年五岁,是个小胖子,脸上两抹高原红,眼睛也一样闭着,好像睡着了。

“今天生意怎么样啊?”怪人自顾自的在庙门口门槛上蹲下,对着曹吉俩人问道。

“今天还没有开张呢,年轻人是来看病的么?”曹吉多年混迹江湖,也就顺口接了话。

“是啊,是来看病的,不过不是给我看病。”

“哦,那不行,俺们看病是要见到病人才行的,要是要看,还是麻烦病人过来。”

“病人在啊,就是你们爷俩啊。”

“这位先生什么意思,我们父子俩可没什么病。”曹吉把头扭向这人,默默看了一会,皱了下眉,就又转过来了。

“有意思,居然能够白天出游,不过时间上应该长不了,果然不愧是记录里的“铜”级啊。”怪人自顾自说了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还不等曹吉再说话,他就又说道:

“你们这家传的本事,传了有五代了吧,一百多年,在这法华寺山脚下,它住在你们家这么久,还大胆的现身吞食同类,居然没有人发现,果然是末法时代啊。”

“这位先生说的是什么话,我曹吉才疏学浅,听不懂,既然不是来看病的,那请您自便吧,我这边还要做生意呢。”曹吉不慌不忙的答道。

“曹吉啊曹吉,我就跟你说清楚吧,你所谓的医术,是不是每次病人来了,脑袋里都会声音告诉你是否可以医治,然后晚上庙内发生什么你也不清楚,病人第二天自然会好转,那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听到这些话,曹吉内心已经翻江倒海,只能极力控制自己不要表现出来,颤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完把旁边一直睡着的儿子晓飞往怀里拉了拉。

“不要害怕,我说了我是来看病的,我可以治好你儿子的眼睛,你的就不行了,时间太长了,但是你儿子就没办法继承你们家的能力,不过首先我要等到晚上,和你梦里那位见一面,才能决定你能不能选择继续让他子承父业,当然如果你决定要治好儿子,主动放弃能力,我也可以满足你,你考虑一下吧,我去山上转转,晚上过来。”

说完,这怪人就自顾自走了,留了曹吉愣在当场,看着怀里迷迷糊糊醒过来的儿子,眉头紧皱,手上抱得更紧了。

这天晚上,头发花白的年轻人又来到了庙里,看到曹吉父女三个站在一旁,女儿晓红看到他进来,往后退了退,拉了下父亲的袖子,然后曹吉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家的秘密的,可是我想好了,还是要晓飞继续做这个,不然就算治好了眼睛,能怎么样呢,村子里那么多正常的娃娃,还不是到工厂给人打工,不如在家里讨个媳妇,看看庙呢。”

“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是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要先见了它才好说,你先睡去吧。”

曹吉本来还准备说什么,忽然间感觉很困,竟然倚着柱子睡着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这场景跟他晚上给人看病一模一样,只是隐约的听到有人在对话,还有亮光,第二天天亮,曹吉醒过来,赶紧向身边摸去,想看看儿子和女儿在哪里。

“别找了,他们两个我送你们家了,事情结束了,你儿子可以继续接你的班,这是你的选择,你儿子还小,还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做为父亲,你有权利替他做决定,只希望你不要后悔吧。”

听到这里,曹吉默默的低下了头,这人继续说道:

“但是有几点我提醒你一下,你要继续记着不要贪财,这能力可以带给你们很多钱,但也会带给你们更多危险,这一点之前你们做的很好,还有一个月最多看四次,这对你们的身体很重要,其他的,尽量积善吧,善必有善报,最后,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咱们算是一类人,珍重吧。”

说完这些,这人就摇着头走了,边走还边哼着什么,曹吉只断续听到几句:

人之不受

唯借其力

行善得善

做恶当诛

我辈之法

苦则苦已

……

有一种蛧,多出现在风景秀丽,历史悠久之地,然后寻合适方位,合适家族,以其所能,换一安身立命之处,受其寄生的家族,代代只得单男,并需以梦饲之,献之双目,使其可观山河赏春秋,得其寄生的家族多行医为生,是以民间多神医,此物即为无眼蛧。


第三章   食梦之银级

“为什么不让我吃了它,你应该清楚咱们这样撑不了太久的。”

“为什么要吃了它?”

“它是你们说的铜级,我吃了它,咱们最少可以一年内不用这样提心吊胆,你说为什么?”

“我以为咱们达成过共识,没有做恶的蛧是不能随意杀死的,曹家也做了选择,你大可以吃掉我的梦。”

“吃掉你的梦?你还有梦么,你自己看看你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说你是我们中的一员也有人信吧。”

“再忍忍,只要咱们能再找到一个做恶的蛧,就能继续下去了。”

“哼,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按照之前的约定,和你共生的这段时间我不会随意行动,不过如果我的能量持续下降,咱们的协议就作废,我再做什么,如果你还要插手,那咱们就是敌人,以你现在的实力,到时候死在睡梦里可别怪我。”

“放心吧,我会让你保住银级能量的,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这个世界总要有人努力吧。”

西安开往南宁的火车上,列车员张姐比平时巡视的次数多了几次,因为她发现在两节车厢中间的吸烟区有个怪人,那人从上车就蹲在那里,一直不停的吸烟。如果只是这样,也不算奇怪,顶多是个烟鬼,让张姐感觉奇怪的是那人看着二十多岁的样子,但是头发却花白,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死气沉沉,张姐前几次路过他身边的时候,隐约听到他在那里自言自语,好像还和人争论着什么,这可让一向谨慎的张姐上心了,就假装巡视,来来回回走了好几次,只是那人除了吸烟和自言自语外也没有别的动作,张姐也只能是默默惦记着,心里面希望不要出现什么坏事就好。

“张姐,怎么样,你那麻烦下车了么?”

“嘘,小声点,什么就麻烦啊,我就是觉得奇怪罢了,你这大嗓门,是怕别的乘客听不到么。”

被张姐说奇怪的那人往列车员休息室转了下头,然后就又从口袋里拿出烟盒,重新点上一根烟抽了起来,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一直冒烟的烟囱。

“不对,我刚刚好像感觉到了有同类,很强大,比咱们刚刚见面时候的我还要强大一些。”

“什么,你是说这趟车上有蛧,还是可能超越银级的存在?不可能的,你那些同类不都在远离文明的偏远地区蛰伏么,在等待你们那不存在的王蛧。”

听到这句话,另一个声音明显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对话。

“你们人类懂什么,王是存在的,王重生的那一天就是我们族类重返人间的时刻。”

“重返人间么,你们不是一直在的么,先不说这些,你能找出它的位置么?”

“如果它再露面,当然可以,你要干什么?我可不想变成别人的能量,现在的我不是它的对手,我不会露面帮你的。”

“你只要用你的天赋找到它就好了,剩下的交给我。”

“如果你败了,我会立即走的。”

“知道位置了告诉我就好。”

张姐坐在列车员休息室的椅子上,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连续的夜班搞得她这老员工都有点熬不住。不过当她看到那个怪人起身朝休息室走过来以后,瞬间清醒了,还没等张姐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走到门口敲门了,张姐慌乱的打开了门,正准备开口说话,那人却先开口了,说的是普通话,没有特别的口音,就是听惯了各地口音的张姐也说不准他是哪里的人。

“不好意思啊,打扰了,我想问一下咱们这趟车晚点了么,大概多久能到南宁?”

“哦哦,没有晚点,大概下午中午十一点左右能到。”

“好的,谢谢啊,我也没有买到座位,这30多个小时真难熬啊,我看你们也很辛苦啊,晚上乘客睡了你们还不能睡觉。”

张姐没有想到那人会过来跟她闲谈,一时有点没接上话。

“啊,工作么,我们这工作就是这性质,我看你一个人蹲了好久哦,累坏了吧,待会我去车厢里的时候,你可以坐在这里休息一下,不被领导看到就行了。”

“谢谢啊,那倒不用了,就是有个事想打听一下,最近您是不是总会做奇怪的梦?”

刚刚放松一点的张姐,又警惕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说:“什么意思啊,什么梦?”

“您别误会,我们家世代都是中医,刚刚您路过的时候,我看您神情恍惚,所以想着过来问问。”

“这样啊,我最近确实感觉很累,不过应该是夜班上的太多了,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您有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么?”

“奇怪的东西,我想想啊,还真的有,这两天我在休息室小睡的时候总是梦到一只好像是狮子又好像老虎的东西,就蹲在那看着我,我转身想跑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醒了。”

“哦,那您可得注意休息了,谢谢了啊。”

那人转身走了出去,又蹲在那里抽烟去了,张姐却又想起来梦里那个像狮像虎的东西,渐渐的她就看到那东西又蹲在自己面前不远的地方,盯着自己,在她准备转身跑走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人,是那个怪人,她最后听到的一句话就是那人对她说的“睡吧”,然后半睡半醒之间,她看到那个人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不知是刀还是剑的武器,向着已经站起来的怪物冲过去。

等张姐醒过来发现自己趴在休息室的桌子上面睡着了,看了下时间,居然足足过去了一个小时,可是感觉就是一小会的时间啊,辛亏领导没有巡车,不过这个梦太奇怪了,自己怎么会梦到那个怪人。这样想着张姐抬起头往吸烟区看去,她看到那个怪人还倚着车厢蹲着,不过嘴里的烟没有了,低着头好像睡着了,张姐摇了摇头,心想这次回到家里,一定要去庙里拜一拜,太邪乎了。

一片空旷的草原上,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运动服的怪人,手里拿着把很长的刀,刀身细长,比日本武士刀还要细一点长一点,有黑色的液体顺着刀身上的槽滴到地面上。他的对面是一头似狮似虎的怪物,此时正死盯着他。

“你是钟馗的人?”

“居然可以这么流畅的说话,不愧是银级啊,我不是那帮冷血机器人,只是路人而已,你既然知道有钟馗的存在还敢这么明目张胆,是自恃实力么?”

“若不是我经营许久的老巢被他们毁了,我怎么可能来这地方,反正我已经暴露了,多进食一些能量,等他们找上门来我还有生机,既然你不是钟馗的人,那咱们就当没有见过面好了。”

“好啊,你离开这趟列车,我就当没有见过你。”

怪人边说边把刀慢慢插进自己的小腹里,那刀就好像消失在他身体里一样,对面的怪物眼看他收了武器,眼神里戒备就少了,可是突然之间它浑身毛发竖起,冲着那人跑去,眼看那人就要命丧于此,陡然间变故又起,跃到空中的怪物被突然出现的一团黑雾缠住,发出痛苦的吼叫,对面的怪人立即拔出收了一半的长刀,高高跃起,一道强光过后,那怪物已经身首分离,头颅在地上转了几圈,眼睛里满是不甘,还有一丝不解,我怎么没有发现有同类在呢,难道是金级,不可能啊,如果真的是金级,杀我需要这么麻烦么。

“谢谢。”

“不用谢,我也是发现这家伙居然受过不轻的伤,虽然威势还在,能力早就打了折扣了,不然怎么会跟你肉搏,不用神通呢,我是为了我自己,可不是帮你。”

“你吸收了它之后可以支撑多久?”

“一年多吧,毕竟是银级啊,可惜能量少了,不然两年多都不用进食了,也不用担心失去理智,变成魔鬼,然后被人类除掉。”

“到了南宁解决事情以后我回趟家,到时候你待在盒子里吧。”

“回家?你确定一个盒子可以瞒过你们家那些怪物么?我可不想死。”

“你放心吧,盒子没有问题的。”

车在上午11点准时到了南宁,张姐看着那人背着包下车了,走路好像有点晃,兴许是蹲的时间长了吧,这个时候隔壁车的同事过来问道:“你上午那会跟那个人在说什么啊,我本来想过来找你聊会天,就看到你说的那个白头发的怪人在休息室和你说话。”

张姐被震惊的一时没有说话,而是赶紧走到车门往外看,却没有找到那个人,回到休息室门口,张姐还有点走神。

“啊,没…没啥,就是问我什么时候到站,南宁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是个自己旅游的小伙子,不是什么怪人。”

送走了闲聊的同事,张姐坐在休息室,想着这一切难道都是真的吗,不是做梦啊,那是一定要去庙里烧香了。


第四章   食梦之共生

隆安县位于中国广西的西南部、右江下游两岸,是南宁市的代管县,壮、汉两族占了人口的大多数,隆安县很普通人,在全国众多县城里籍籍无名。但有个地方,可能让人猛地一听,感觉大名鼎鼎,那就是隆安县的龙虎山风景区,普通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就是那个传说中道教的龙虎山?玄幻小说里的张姓天师?其实呢,龙虎山在江西啊,是了,此龙虎山风景区并非是彼龙虎山,它只是隆安县内的一处森林公园,算得上风景秀丽吧,在风景区东南方向有一小村庄,名字很特别,叫陇眉,别具一番江南风味,但却是个实打实的壮族村落,村里人也都懂汉语,不仔细分辨,陇眉这地方就跟普通的汉族村子没有差别,村民也是靠山吃山,没有外出打工的多半靠着那半吊子的风景区讨生活。

“你说龙虎山那些臭老道那么牛气,就允许这地方狐假虎威?”

“这里只是一个风景区,没有兴建道观,也没有立龙虎山的招牌,你觉得现在这个社会情况,有人敢过来较这个真么?”

“哼,胡扯,他们肯定是忌讳钟馗吧,不然就他们那暴脾气,早就驱着火蛧把这片土地烤成焦土了。”

说完这句,这个声音突然顿住了,另外的声音也没有继续,远处夕阳还未整个落山,暗红色的光竟仍让人感觉到炙热,难以想象它本身的温度有多么可怕。

这天村里来了个背着黑色旅行包的年轻人,身穿黑色运动服,衬的他花白的头发特别醒目,村民们自然认为这人是去附近风景区迷路的游客,所以当他开口问莫语家住在哪里时,村里人表现的除了惊讶,还有一丝恐惧,也没有人愿意给他指路。那人也不生气,就在村子里转起来,每到一户人家就在门口停一下,像是要挨家挨户的找人,可奇怪的是他却不开口问,也不敲门,就那么每户都转了两遍,最后一个人蹲在路边自言自语,村里人都默默的想:果然也是怪人啊。

“我感觉不到它了。”

“什么叫感觉不到了,离得十万八千里你能感觉到,到了眼前反而说找不到了,算了,反正你之前听到过名字,我就挨家挨户的问吧。”

“不行,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在几百公里以外的城市可以感受到它,现在却不行。”

“你是说它是故意引我们到这的?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们又是为什么来这呢。”

“它想吃了你,不行,我们一定要把它找出来,它居然会设陷阱,如果是恶的,那必然是大恶。”

“行,老子今天就跟你一把,它应该不知道我路上吃了只银级,刚好可以打它个措手不及。”

“那咱们就在这等,它会出现的。”

村里人看见那怪人也不再转悠,路边找了块石头坐那一根根抽起了烟,村长倒是上前问了几句,说如果村里没有你找的人就回吧,待会天黑了,这路可不好走,那人却说他跟人约好了,就在这等,说是莫家的远方亲戚,让大家别误会。村长说这些的时候,围着的村民都不自主的缩了缩脖子,莫家还有远方亲戚?不可能的,这些年他们家发生这么多事,怎么从不见有人走动,村民们不自主的往村西头莫家方向看去,又立即都假装没有看过,好像怕被什么东西惩罚一样,村长安排了几个人看着那人,只要他不做别的事,就不要去管他,没想到那人居然一坐坐到了月头西上,期间从包里拿出了一盒又一盒烟出来抽,好像他那包里全装满了香烟一样。

“哎,兄弟们,你们可以回去了,我等的人过来了。”

村长安排的那几个人猛的听到那人对着他们说道,然后果然看到莫家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眼睛看着那个怪人,就好像他们不存在。

“跑啊”,几个人居然扭头跑了。

“看来他们都很怕你啊,你做了什么?”

“我需要做什么么,只要小白在他们梦里出现几次,说那么几句话,他们就怕我怕的要死。”

“你在拿这个村子喂养它?”

“喂养?小白不用吃东西的,它是神犬,是二郎神的哮天犬,我就是它前世的主人,所以它才会帮我。”

“哮天犬倒可能真的跟它是一种东西,不过我确定它绝不是哮天犬,你也不可能是二郎神转世,你今年也有十几岁了吧,你感觉不到它在骗你么。”

“你胡说,它没有骗我,它治好了我弟弟的病,还让村里的人都怕我,不敢再欺负我们家没有大人,它是我的。”

那人好像没有听到女孩的话,视线越过女孩,看向她背后的虚空大声说道:“你还不露面么,需要我帮忙?”

女孩的背后,一张虚幻的狼脸悬在半空,对着那人冷冷的说:“那你的那位朋友怎么不先露面呢,这位'钟馗'。”

“看来最近钟馗的牌子很不好用啊,居然连续碰到知道它,然后继续做恶的蛧,真是丢脸啊,不过你可猜错了,我并不是他们的一员,如果我是的话,你觉得我会跟一只蛧说这么多废话么。”

“我不管你是不是,你身上有我的同类,我能感觉到,把它交出来我可以考虑放你走。”

女孩也接着说:“你放弃你的共生蛧,你可以走。”

“如果我不放弃呢?”

那人边说边从腹部往外抽出了一把细长的刀,月光照在刀身上,明亮得很,却给人很冷的感觉。

“我也给你一次机会,从她身上离开,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女孩和她身后的狼头虚影都没有说话,回应他的是一声狼吼,他看到那虚影变成尘埃落在了女孩的身上,然后女孩的指甲变得像狼爪一样,嘴里竟然长出了獠牙,眼睛变成幽绿色,还不等他反应,那个怪物的身影就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在面前,他马上架起刀,堪堪顶住“女孩”的爪子,爪子与刀身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音,甚至带出了火花,借着这股推力,他后撤了一段距离,喘着气重新举起了刀。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好像合体了,蛧居然可以在现实世界里攻击。”

“是深度共生,还记得来的路上咱们说的龙虎山的臭道士么,为什么他们可以那么霸道,原因就是每个正式的龙虎山道士都至少有一个可以深度共生的火蛧,让他们如火神降世,别人怎么打,没想到这小村子居然有人可以和蛧深度共生,快跑,咱们不是对手。”

“深度共生?这个我之前也听说过,族里的人应该也有人会,可是这需要蛧和人类彼此完全认可啊,他们居然到这一步了。”

“反正咱们打不过,快跑,我可不想被那臭狗吃了。”

“不对,他们并不知道咱们的实力,没必要一开始就深度共生,我记得深度共生对人的身体要求很严格,像龙虎山道士和我们族里那些变态他们可都是人类里顶尖的体质,长时间疯了一样训练,他们不一样。”

他脑子里快速闪过了几句对话,然后发现女孩并没有立即攻过来,而是在慢慢的来回踱步,嘴里说着:“你果然不是钟馗的人,他们比你强多了,怎么,不把它喊出来啊,你觉得你一个人有胜算么,下一次我就可以撕碎你。”

他并没有说话,而是握紧了手里的长刀,仔细观察着“女孩”,在“女孩”准备继续说话的时候,他手里的刀突然大放光芒,像激光一样向前笔直延长,直穿对面的胸口而过,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女孩”好像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但是下一刻,“女孩”却突然出现在他背后,爪子变得更长,对着他的头快速刺下,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视线还在消失了“女孩”身影上。这时,一团黑雾凭空挡在了利爪和他的头顶之间,爪子并未完全停下,仍在往下刺,黑雾砰地一声炸开了,他被推开了,“女孩”也收回了爪子。

“你终于出现了,舍不得你的主人吧,我给了他选择,现在你们一起死吧。”

“女孩”化作一团虚影朝着倒在地上的男人扑去,悬停在半空的黑影猛的颤动了一下,发出一阵嘶吼,也向着倒地的他飞了过去,利爪再次落空了,这次挡在前面的是一把绕着黑雾的刀,刀在他的手里,他用力一拨,然后向后跳去,高高举起刀身,黑雾在刀尖凝聚成篮球大小得圆,随着他一声暴喝,刀尖猛然坠下,砸向“女孩”头顶,然后是伴着强光的爆炸,两个人被冲击开。

男人手撑着地站起来,捡起地上的刀,慢慢的插回了腹部,然后走向倒在地上的女孩身边,女孩看起来不像伤的很重,只是衣服磨破了几个地方,他蹲下来,想仔细检查一下,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你不要碰她,她什么都不懂的,是我骗她的,我骗她说你身上的蛧是吃人的怪兽,让她同意共生,除掉怪兽,她很善良的,求你了,放过她。”

男人环顾四周,找到了狼头虚影,然后回答道:“我不会伤害她的,她是不是善良我不清楚,也不归我管,我来这只是为了你,我有个事情很好奇,为什么要引我们过来,这村里有这么多人,你大可以吃掉他们的梦补充能量。”

“哼,我是堂堂银级的变异蛧,不是那些喜欢装神弄鬼的家伙,起初我只是为了保护它们姐弟,才会进入村民的梦,我不会靠着吃他们的梦活下去,再说了,吃人的梦真的可以一直活下去么,我们荣耀的祖先也是这么苟且偷生的么,一定不是的,我有我的共生体,她只是还不够强大,否则我也不用冒险吸引别的蛧过来。”

“你为什么要保护她们姐弟?”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这个村子的,好像我有记忆就是从这里开始,而前面的事情,我一概想不起来,但是关于我们种族的所有事我却清清楚楚,我目睹了她们姐弟俩是怎么失去亲人,被人欺负,就是那样,她们也从未对那些人表达恶意,我必须保护她们,这好像是我的使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会帮你照应一下她们的。”

狼头虚影听完这句话,就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男人把女孩抱回了家里,然后坐在她家门口直到天亮,他去了趟村长家,也不知道和村长说了些什么,从村长家里出来就直接走了,朝阳在前面铺了一地金黄,他的背影却还是照不透的黑色。


第五章  食梦之共生2

成都上东大街西段,离繁华的春熙路商圈不到一千米距离,有一条小路,从大路拐进去,路边是各种小吃店,反倒不是四川特色的,有寿司、杂粮煎饼之类的,都是些饱肚的东西,正对着这些摊位,一整面墙上铺着砖,上面是几个大字:四川黄金大厦,字也是金黄的,你抬头看去,也只是灰灰的一栋高楼,倒是跟对面几个摊位很相得益彰。再往里走路边是几家有门面的饭店了,还都是成都特色,抄手、串串、各种小吃什么的,小路到头是一个门洞,上面招牌上写满了字:三楼XX网咖、五楼XX动漫、刺青纹绣等等,门洞两侧是几间面积平均5、6平米的服装店,居然也分了童装、女装、女鞋区,这几步路走过来感觉就是每米的空间都被利用起来了,算上楼上各种公司、培训班、民宿、租客、住户,有点香港九龙城寨的感觉了。

其中路边有家抄手店,招牌上画了条红色的鱼,店名就是鱼抄手,店的厨房是在一楼有个门面,但是只是老板和伙计在里面,招呼客人的桌子还是摆在路边,关门时才收到屋里放下,上午十点店面刚开始营业,就从前面门洞里走出来一人,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就找个位置坐下了,老板是重庆人,不晓得为什么在成都讨生活。

“还是一样的饭吧,要得不?”老板边忙活着整理厨房,边抬头问道。

“要得要得,老板做的红油抄手安逸的很。”

那客人开口也是本地话,他穿着件灰色的卫衣,卫衣帽子戴在头上,只看见露出来的脸,这个客人已经连续一个多星期在这吃饭了,老板还记得第一次他过来的时候,穿着一身黑,还背个黑色的大包,头发却是花白的,看起来好像几年没吃饭似的,老板本来还觉得这人很可疑,是不是要跟片警说一下,不过当他用一口四川话说出两份红油抄手后,老板就确定这人不是什么坏人了,可能是个可怜人吧。

“阿黑,你觉不觉得这一路上有点奇怪。”

“不要叫我阿黑,这不是本大王的名字,怎么奇怪,再奇怪有咱们俩奇怪么。”

“你不说自己的名字,我就叫你阿黑了,一露面不都是黑乎乎一片,我觉得我们被人盯上了,岐山的曹家是咱们自己找到的,可龙虎山那边的召唤和火车上遇见的那位,有点过于巧合了,尤其是莫家姐弟家的那头狼,明显是近期才接触他们的,身为一只蛧,居然还失忆了。”

“你的意思是它是被安排在村子里等我们的?那为什么火车上还让我们遇见一位,难道做局的人不怕们像这样怀疑么?”

“我也有同样的感觉,狼头那次一定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而火车上遇见的那头狮子却说了自己是因为钟馗的原因才出现在那里,不可能是钟馗在设计我们啊,他们大可以直接找我们,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假扮钟馗,引它到那列火车上,不管怎么说,火车上这次都好像是计划外的事件。”

“咱们得尽快吸收能量,恢复实力了,你得赶快修好那盒子,现在看来,反而是待在你们家更安全一点了。”

老板发现那个客人吃饭的时候总是喜欢停在那,虽然没有开口说话,看起来却像在跟人对话,挺好的一个小伙子,不会脑袋有问题吧,真是可怜啊。那人吃完抄手,又坐了一会,起身结账走了,去的是来的时候的门洞方向,看来是又准备在楼里待一天,晚上再过来吃饭了,也不像做生意的,也不像旅游的,老板一边下着面还一边在想,是不是还是要跟片警反应一下情况哈。

那人坐电梯到了顶楼13层,在1301门前站住后拿出手机,手上翻着屏幕,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什么,像是在找密码,输入完成后,密码锁叮的一声,他就推门进了屋。屋里居然是北欧小清新的装修风格,小格子的墙砖,细腿的实木茶几,对面是投影幕布,再往里是推拉门隔起来的卧室,这房间是他在网上订的民宿,刚进门自己也是一愣,这应该是给小情侣住的地方吧,不过住了几天后,也习惯了,他拿起遥控器随便选了个频道,把声音开到最大,然后从床上拿下来自己的包放在沙发上,又从包里拿出来一个暗红色的木盒子和几袋不晓得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转身都放在了茶几上,自己就坐在沙发上,开始用外卖的勺子从几个袋子里往外盛东西,看着有土还有香灰什么的,都盛在一个外卖盒子里,用筷子随便拌了几下,就拿起来去了卫生间,只听见卫生间水流的声音,然后是几声闷响,类似春天打雷的声音,想要很响亮,却被什么强行压着一样,接着他就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外卖盒里原本黑乎乎的固体居然变成了红色的胶状物,他又从包里拿出来一把刷子,把外卖盒里的胶状物一层层刷在木盒子上,这次比之前都仔细了一点,也耗了不少时间,等到盒子里的胶用完以后,外面的天都暗下来了,竟然不知不觉过了六七个小时之久,他没有收起茶几上的一大堆东西,而是关上了投影机,回卧室躺在了床上。

这时,一团黑雾凭空出现在客厅,围着那个暗红色木盒飘来飘去,最后飘到他的面前说道:“如果有人看到你这样随意就修复了一只几乎毁掉的“红盒子”,你一定会被当做怪物的,据我所知钟馗里专门负责后勤保障的部门里最顶尖的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修复,更不要说像你这么随意了,啧啧,塑料叉子、外卖盒、自来水,你们家不愧是号称天才辈出的赵家啊。”

那人躺在床上,闭着眼,没有去看面前的那团黑雾,听到它说赵家以后,才睁开眼,看着它说道:“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出身,你不仅对龙虎山、钟馗知道很多,居然连我们赵家的情况你也清楚,号称末法时代的三大势力,你一个小银级,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隐秘呢。”

“嘿嘿,本大王早就告诉你了,大王我天赋异禀,天生脑袋里就有这些,就像你们藏传佛教里的活佛转世,不过我可不是我们王的转世,我们的王是永生的。”

“永生?哈哈,怎么可能有永生,自从发现你们的存在以后,古今多少帝王枭雄,想尽办法研究你们,想要解开你们生命悠长的秘密,甚至有人想要通过秘法把自己变成蛧,结果呢,除去有些人故意散出去的故事,从来没有人成功,人们还发现,你们也不能永生,就算是金级的蛧,也最多活上千年,这中间还需要不停的吸食同类或者用人的能量供养,大多到最后也会丧失理智,陷入疯癫,还谈什么永生。”

“混蛋,不要用那些肮脏的所谓金级的家伙跟我们的王对比,你们不知道我们的王是怎样的存在,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们会为自己付出代价的,这世界本来不是这样的。”

那黑雾说完这些就消失了,房间里变得很安静,他躺在床上,好像在思考刚刚的对话,又好像在发呆。

成都市中心一环有一处道教名地,原名青羊肆,据称始建于商周时期,现在成了成都市内著名的景点,就是青羊宫,连地铁线路的名称也是以青羊宫命名。

今天不是节假日,也并非周末,到观里参观游览的人并不多,在三清观门口左侧是那尊后世补铸的青羊,青羊附近有位老人坐在一个竹凳子上,正在闭目养神,老人穿着一件旧道袍,没有戴帽子,道袍胸前是八卦图案,不过如果你仔细去看,就能发现这道袍领口位置有个吊牌,写着:XX服饰公司 S号,估摸着是公司统一买的服装吧。这老人在这一坐就是一下午,陆续有游客把这景象拍到相机里,三清观牌匾下面有只青羊雕塑,青羊雕塑旁边有个头发全白的老道士坐着睡觉,居然有一丝丝大道自然的感觉。

下午六点以后,青羊宫不再对外营业,可那老人扔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只是在某个时间点,他突然睁开眼,往一个方向望了望,想要起身,可是回头看了眼青羊雕塑,又停下了动作,然后哼起了一首奇怪的曲子:

生而皆苦

汝何贵之

和而两得

大道可期

分而必乱

我辈守之

……

太阳已经完全落在地平线下了,但光仍然不甘的刺出地面,微黄的光打在青羊雕塑上,恍惚间,那羊好像伴着老人的曲子动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金色的轨迹,像是佛在讲经时撒花的沙弥,只是这一切注定无人有幸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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