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我的二哥死于一场意外。
到二嫂的亲戚家去帮忙,从此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吃了一碗猪血,人就昏迷不醒了,被亲戚送去了县城的医院,大哥、二姐陪了三天三夜,三天后、最终七窍流血而亡。
当时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病,怀疑有可能是食物中毒,说要解剖身体,才能明确诊断。
出了这样的事,全家人悲痛欲绝,哪还有心思再让二哥支离破碎,人死不能复生,就让他入土为安吧!
那年的冬天格外冷,下了十几天的玉米糝糁雪,路面冻的跟冰棍一样,道路两边白杨树的枝条都被厚厚的积雪压断了,枝条洒满了一地,人脚踩上去“嚓嚓”作响,稍不注意就摔一个大跟头。就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我的二哥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二哥下葬哪天,细碎的雪还在下着,当时的大队(现在的村委会)还在现场开了追悼会,浓雾笼罩着整个天地,我们一家人哭的撕心裂肺,周围围观的乡亲们也跟着流泪,一个年轻的生命逝去了,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孑,留下他的老母亲,以后的日子昨过啊?
从此后、村子野外的官坟里,就多了一个土堆,这土堆、本不该有的。
二哥走的那一年,不到三十岁,两个孩子大的五岁、小的只有八个月。
二哥走的那一年,承包着大队的砖厂,生意特别好。
二哥走了,借出去哪么多钱,也没见谁还。
两年后,二嫂改嫁。
三年后、母亲撒手人寰。那几年、是我们家最黑暗的时候,先是攵亲、后又是二哥,二哥又死的不明不白,人生的三大悲剧,轮流在母亲的身上上演,她整日里以泪洗面,夜不能寐,最终导致身体的彻底垮掉,
一个家、就这样散了…
金秋十月,我们兄妹几个又踏上了回乡扫墓的路。
从市区到县城、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而从县城到乡下,十几分钟就到了。
官坟远离村庄,四野孤寂无人,哪些沉默的坟堆都被一片片荒草掩埋着。
幸亏大姐来的时候带有一把镰刀,一路破荊斩棘,要不然根本走不到父母的坟前。
坟前的墓碑,在岁月的洗刷下,早巳变得斑驳,但碑身上所刻的文字还依晰可辨。两棵郁郁葱葱的松柏树,长得有一人多高了,这是大哥几年前栽下的。
蹲在坟前,我们点燃了纸钱,看着青烟一缕缕的升起来,心情五味杂陈-
父母离世的早,没有享过一天的清福,你说他们要是活到现在该有多好,起码有八十多岁了吧,你看这世上,活到八、九十岁的人大有人在,而我们的父母善良了一辈子,辛苦了一辈子,却没有过上幸福的日子,想想都令人心痛。
越舍不得的人,越留不住,人生就是这样。
二姐说:我昨晚梦见他们啦,。
大姐说:我这一阵子老是梦见他们。
是啊,每逢节气(每年的清明和寒衣节)逝去的亲人总是在梦中出现,他们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和活着吋一样,多么希望这不是梦啊!但一觉醒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一沓一沓的烧着纸钱,不忘嘱咐他们,卖点吃的、穿的、用的、天冷了记得加衣裳,但愿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日子过得舒心一点吧!
今天的天气不错,一改往日的阴霾,晴空万里,周围的空气好象净化了一样,天空碧蓝碧蓝的。
二哥的坟堆离父母的有几十米远,就在父母的下首,一个愣坎的下面,我们踩着脚底下青青的麦苗,来到二哥的坟前,几十年了,坟堆上除了长滿了荒草,依然还是荒草。
大姐用镰刀开劈了一片空地,我们在坟头摆上水果、用一根木棍划上一个圈,然后在里边点燃纸钱…
二哥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几回回魂牵梦绕,每回做梦,你都是年轻的模样。穿着一身海軍衫,身材挺拔,眉宇间英气勃发,当年十里八乡提亲的人能挤破门槛,你说、你选择错了吗?如果当年你不听从家里的安排,在部队好好干,你就不可能复员回来吧?也许你的人生就会是另一番模样,也不可能早早的离开人世吧!
人生有很多次选择,谁也左右不了命运的安排,也许这就是你的命,命中有这么一劫,你逃也逃不掉,是二嫂娘家的人吗?(那一碗猪血)还是你交友不慎?或许是借你很多钱的人,总之、种种猜测在我们兄妹的脑袋里呈现,但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几十年了,你的突然离去,始终是一个谜。
回头想想,当年你那么优秀,从部队学了技术回来,又是办修理𠂆,又是承包大队的砖瓦厂,不知道引来了多少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人好客又仗义,别人来借钱,总是有求必应,你错就错在太相信人了,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人性的险恶,远比你想䝆的还可怕。
你知道吗?自从你离开了人世,你身边围绕的一大群人,都销声匿迹了,人走茶凉,谁还来关心你的家人呢?
起风了,风吹起纸灰扬扬洒洒,然后落在我们的身上,此时此刻,我们每个人心里沉甸甸的…
好在二哥的两个孩子,现在都已长大成人,也都娶妻生子,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二哥、你的再天之灵或许能得到些许安慰吧。
烧完了纸,临走的时候,我们从旁边的愣坎上釆来了一大堆的野菊花,动手编成了一个花环,放在二哥的坟头上。
黄灿灿的野菊花幽幽的散发着清香,爱美的二哥你闻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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