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七是娘的祭日,白驹过隙间,娘走了整整两年了,七百三十多个日日夜夜,坟头的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等闲了岁月,拉长了思念。
“长周年,短五七”,每年的二月初八,便是我们给娘做周年的日子。
去年的大洪水,祖坟劫难,冲瘫了坟场的围墙,冲的大伯的坟一个坑,炎炎烈日中,挥汗如雨下,晒黑了皮肤,补平了坑道,垒上了缺口。石头上方的水泥岩却久久没有打上,成为了爹的心病,成为他老人家的一大遗憾。
祭日前,爹和大哥在家早早的备下了沙石料,单等我们回去,全家老小齐动手,垒上自然的豁口,垒上爹心中我们心中的“豁口”。
春寒料峭,艳阳高照了两天,老天有点蔫了,雾霾笼罩,阴沉着脸,九点半的时候,我和妻子回到老家,三哥也回来了,是从北京回来的,坐了一个晚上的火车,脸色憔悴,甚是困乏。不一会儿,三嫂、二嫂、二哥、侄子栋伟、侄女也都回来了,人多了,爹的话也多了,脸上露出来难得的笑容。“如果娘在,该有多好……”我暗暗的想着,心里不禁凄凄惨惨戚戚矣!
二哥、三哥、侄子栋伟和我肩挑手扛推车家具来到坟上,爹也跟来了,水泥送到了地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每一个人忙的不亦乐乎:二哥、侄子和我在支着模型,三合板、铁丝、龙骨便是模型的全部材料,也是二哥的首创吧!爹和三哥在不远处的井台上搅拌着水泥石子。天空依然没有太阳,却是格外的明静,风轻轻的吹着,像极了母亲的手,理顺我们的头发,抚摸我们每个人的脸颊,坟头上的玉米杆在呼啦啦的响着,荒草被吹的起起伏伏,展露着自己轻盈的身段。娘一定喜欢如此画面,我在心里想着。
敲木板的“梆梆”声,钉钉子的“叮叮”声,翻砂石料的“嚓嚓”声,小推车的“当当”声,和着风的“莎莎”声,都在这寂寥的空间嘹亮起来,难得的“好声音”,我想娘一定是喜欢这个声音的。
砂石料并不是很充足,寻找净面的石头加以填充,加大水泥的标号,弥补了料少的缺憾。到中午十二点,整整齐齐的成品呈现在眼前,大功告成,人人喜笑颜开,娘也是乐见其成吧!
中午时分,回家的路上,距家不远的地方,三五一簇、四五一排的人站在一起,坐在石头上开始享用喷香的米饭了,走近一看,是亲戚,猛然想起,是一个大姨一周年的祭日,和我娘相隔一年,同一天离开这个世界的。娘不在的当天,这个大姨还强忍腿疼的折磨,一瘸一拐的给娘吊孝来着,在娘的棺材前抽抽泣泣了好长时间,姊妹情深,长揖以哭!谁知一年前的今日,大姨竟也与世长辞,难到黄泉路上,姊妹会有如此的默契。
围坐在院落当中,你一言我一语,大家相谈甚欢,太阳难得的露出了笑脸,风吹着经年的丝瓜秧、枯萎的野草在“沙沙”的作响。
大姨家的三姐也来了,和我同一个属相,小学的时候是同学,原先和姐夫在山西长治打工,要从哪里买房的,“天有不测风云”,两年前,姐夫突发脑出血,身体已成江河日下之态,不得已,举家迁回,去年从家里又盖了新房。日夜操劳,日渐憔悴。“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说话间,大姐也来了,也谈起了教学“外甥”的婚事,都在出主意、想办法,大家一年难得一见,言语间真情尽显,情深意笃,打断骨头连着筋啊!亲人在一起,其乐融融,这是娘的心愿
爹显得很高兴,谈兴盛浓,又一次成为饭场上的主角,似乎重新回到了青春年华,自信满满又回怀抱,久违的笑容重上眉梢。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吃完饭,收拾收拾,大家拿上祭品,便奔赴原家坡去了。爹也想去的,表情有点落寞。
风很大,摆上供品,倒上“上坟汤”,把玉米杆抱离的远远的,小心翼翼的点着“纸钱”“金元宝”,烟蒙蒙自缭绕,热气扑脸。泪水顺脸颊“簌簌”而下,娘的映像便在眼前了:慈眉善目,笑容可掬,母亲温柔的注视着我们这些子女们,爱抚的目光抚摸着每一个人,她想伸出手去触摸每一个她的孩子,她想张口对我们说话,忽然一阵风来了,娘的映像竟自升高远去。追随娘远去的容颜,泪飞顿作倾盆雨。男性抽抽噎噎之声围绕坟墓,女性嚎啕大哭的声音飘向远方。
料得年年肠断处,原家坡,祖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