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被母亲抛弃而跌落了痛苦的深渊,正男泪流满面的样子触动了菊次郎最柔软的地方,他自然说不出那些无法安慰正男的废话,既然都这样了,还不如回去和外婆好好生活吧!或者,这样的妈妈不值得你这样子。菊次郎统统说不出口,因为正男的难过正是他自己也曾有过的痛苦,被自己的母亲抛弃的痛苦。
也正是看到那真实却又残酷的一幕,菊次郎明白正男受到了多大的伤害,从那一刻起,他已下决心去真正的守护这孩子,无论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也许在正男小小的身影上,他看到了曾经同样可怜无助的自己。
就让我用自己的方式来守护这孩子那颗受了伤的心吧!
于是菊次郎让正男等在海边,而自己重新折返回去再次确认那个事实,其实事实早已明白无误的呈现在了他们眼前,但是就这样默默离开似乎实在对不起他们一路而来的颠簸和辛苦,而正男那小小的心里,也在期待着一个解释,甚至是奇迹,要知道他可是并没有从妈妈口中亲自确认任何事情的。菊次郎自然没有再次回去确认什么,没什么好确认的,当你遇到坏事情的时候,不用怀疑它的真实,菊次郎坐在卫生间外面在沉思如何给正男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更准确地说,我认为他正在仔细回味刚才那令人难过的一幕,正男是如何被没见过面的妈妈抛弃的这件事情也大大冲击着菊次郎的内心,他替正男感到难过,也替自己感到难过,他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想到了自己也是被称之为妈妈的人抛弃的,孤单的菊次郎不再是个任性胡闹的大孩子,那一刻他只是个难过的五十岁大叔。
在那个沉默而孤单的时刻,机车男子二人组就这样出现了,他们在后面的影片中充当着重要的角色,但是此时,却是被菊次郎取走了挂在摩托车上的天使风铃的无辜过客。
影片再一次展现了好玩的,让人发笑的内容,正如北野武在书中所述,正男和菊次郎都缺乏母爱,并且都为此感到难过,这样的他们,要如何尊重别人呢?菊次郎看到路边那个笨拙的摩托车上挂着那样一个精巧的天使风铃,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取了下来,当然车主人此时正在厕所方便,即使车主人在的话也一样,菊次郎一定会将它弄过来的,为什么菊次郎要拿走别人的东西?因为他想到了如何安慰正男的好方法。
正要走时,摩托车的主人出来了,是两个一脸无辜的汉子,一胖一瘦,胖子委屈的说,那是女朋友送他的天使风铃,菊次郎凶巴巴的说,那又怎么样?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将那风铃占为己有,更确切一点,是占为己用,毕竟他能安慰正男的法子少不了这个风铃,说他无赖也好,说他强抢也行,总之这东西是无法回到机车胖哥的手里啦!话说回来,这种无赖或胡闹的风格不正是菊次郎一路走来的真实写照吗?这段影片的确令人发笑,但同时心底也被什么东西会触动,是菊次郎虽然无赖但充满柔情的心,还是机车二人组那看起来委屈无辜,实则纯真善良的心呢?
影片在此段搞笑的描写中依然埋伏着我们看不见的那一面,即菊次郎并不懂得如何去尊重别人,正如北野武在书中所述,那是因为母爱的缺失。他对机车二人组也即如此,如果客气地请求一下,说明自己要去安慰一个感情受到重创的小男孩,一定也能顺利地将风铃拿到手,然而如果那样的话,菊次郎还是菊次郎吗?我们内心深处还是更愿意看到这样一个生动如刺猬的菊次郎,虽然真实生活中如果碰到这样的人会气的要死,因为他并不懂得如何与人好好相处,可是在电影中,无疑是这样的形象更具有个性,更能给观影者深刻的印象,更复杂的观影体验,或者也可以说,菊次郎的内心有一个更特别的自我,尽管他在陪伴正男的过程中,并且在目睹正男的痛苦中,自己的内心正在悄然发生着些许变化。
菊次郎回到海边,用自己编造的谎言安慰正男,说妈妈将天使风铃送给了自己,并鼓励正男好好地生活下去,正男是个单纯的孩子,那颗受了重创的小小的心在菊次郎和风铃的安抚下,显而易见,对正男来说,更具有安抚功能的是菊次郎编造的谎言,也就是妈妈对正男的鼓励和期盼,如果不出意外,正男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菊次郎折返回去的真相,以及那些他编造出来的谎言,但银幕外的我们却明白,那正是菊次郎用自己的方式来抚平受伤的正男啊!正男慢慢地平静下来,虽然他还不太明白那正是菊次郎难得一见的柔情守护,从他泪流满面的那一刻开始。
虽然都是正男这孩子跟随一路任性胡闹的自己,虽然事情的结果令人难过,虽然安慰他的那些都是菊次郎自己编造的谎言,但是事情既然已经结束,那么就积极地朝前看好啦!菊次郎决定带着正男去玩嘉年华庙会,他们当然没钱,菊次郎照例用自己特有独行的方式占便宜,然而无论是打枪还是捞鱼,这次玩耍的绝对主角已经变成了正男,菊次郎成了真正的陪伴者和保护者,虽然他的处事方式从实质来说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依然还是那个看起来胡搅蛮缠的家伙,只不过这家伙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正男开心而已。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善良谦让的,嘉年华庙会自然有帮派分子的保护,那几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围拢过来的时候,菊次郎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也是他做帮派分子多年的社会经验,于是他叫正男独自到另外一边的石凳上去等自己,而自己跟着那些人远远地离开正男,即便是被那些人围攻,挨揍,菊次郎也绝不会让正男看到这可怖的一幕,那孩子受到的伤害已经够深的了,而我现在可是他唯一的依靠。菊次郎并未做过多的抵抗,只是一声不吭地承受攻击,这同他在来的路上同那个货车司机的冲突完全不同的,那时候的他面对比自己高大年轻的司机,可是一步都没有退让。
正男孤单地坐在石凳上一直等着菊次郎大叔,或许正男也明白正是因为要带着难过的自己来玩耍,大叔才会被那些坏人揍,所以当菊次郎满脸鲜血的出现在正男面前时,正男的反应并不是惊慌失措,而是随即调头跑到了远处,跑到庙会外面的药店去买止血的药物,当正男用药棉小心地擦拭着菊次郎面部的血迹时,他同时也擦拭着菊次郎内心最最柔软的地方,从那里喷涌出来的柔情并没有让菊次郎作出紧紧地将正男搂在怀中这样的世俗常见的动作,菊次郎只是温情地看着正男,脸上充满了欣慰的神情。
如果说菊次郎是抱着守护这孩子的念头去陪伴他,带着他做孩子喜欢的事情,极力用自己的方式去抚平正男的难过的话,那么正男对菊次郎的改变并没有通过影片的直白描写来体现,正如我在前文中所述,你得去感受你能感受到的一切。
菊次郎的自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发生了变化,在正男笨拙地擦拭菊次郎的面部时,你能回想起他们一路走来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培养起来的种种默契,面对影片描写的戏剧性镜头,产生出如果菊次郎能陪着正男长大也不失为一种美好的生活这样的念头。
当戏剧性的冲突归于平静时,正男和菊次郎的旅途也该往回返了,既然心中已无牵挂之事,菊次郎便带着正男痛痛快快地在夏日的田野中玩耍,此时,久石让的音乐极度契合着满目绿色田野中的菊次郎和正男二人,欢快的情绪也感染着银幕外的人们,久违的童趣又出现在了镜头里,而二人把绿色的大叶子当作伞顶在头上的情景不禁让人会心一笑,银幕里流淌着夏日独有的欢乐。
当菊次郎在田地里偷掰玉米棒子的时候,恰好碰到了同样在偷摘的流浪作家,尽管那场景看起来尴尬搞笑,但是看到流浪作家眼里闪烁的纯真之光,你便觉得只有菊次郎和正男的夏日之旅还是有些孤单,作家的加入一定会为他们的奇异旅程加入更多有趣的色彩,随后加入的机车二人组也证明了这点,与其说是机缘巧合让几个人再次相遇,倒不如选择一种更浪漫的想法,在正男看来,也许正是天使风铃将这几个纯真又好玩的大人送到了自己身边,让他们陪自己度过一个奇异有趣的夏天。
电影已经又回归了童趣的本质,几个大人陪着正男玩着各种童年的游戏,光头男假扮外星人,123木头人的游戏,以及假扮成河里的鱼和蟹等等,这些简单又童真的游戏不但是几个大人陪着孩子在玩,从另一方面来看,大人们也通过这样的游戏释放了自己的情绪,那些早已消失的童真的自我通过游戏又回到了每个人的内心,当然,能参与其中的,应当是还有纯真本性的大人才行,比如,那个善良的流浪作家,那两个看起来无所事事的机车男,当然还有我们中二的菊次郎大叔。
北野武在书中曾说,这部电影同他以前拍的电影有所不同,他不想再表达死亡这个主题,而是要表达和生命有关的东西,在这部电影中看不到他以前电影的影子,每一个被描述的生命都带着鲜活独特的气息呈现给我们,而给人留下生命如此重要,人性毕竟美好的感受。
因为菊次郎的自我改变,他终于决定去看看自己的母亲,那个给他带来痛苦,让他成为现在这样的菊次郎的女人,镜头里的女人可并不是慈祥的老太太,而是依然具有强烈自我意识的老年女人,这样的女人给人最深刻的印象是,她不是某某的老婆,或者某某的妈妈,她就是她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她自己,或者她做出的选择。菊次郎并没有选择同母亲相认,因为那样做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对母亲那样的人来说,她未必喜欢这个儿子突兀地跑过来打扰自己。菊次郎在看完母亲以后,坐在外面良久不动,他是在沉思自己和母亲的不幸,抑或是咀嚼自己的痛苦,无论如何,菊次郎都给了自己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再度被撕裂的伤口,那是正男带来的改变,对菊次郎来说,这么做还真是不容易。
前文提到过,电影通片是以孩子的视角将故事进行了分割,而且正男的梦境贯穿全片,从前面差点受到变态老头的猥亵那一幕中,正男做了可怕的梦,他梦到老头围绕着自己的母亲跳着可怕的舞蹈,而母亲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我,一言不发,在正男的潜意识中,面对那些可怕的人或事,母亲反而成了他最想保护的人,而到了影片尾声,正男睡在了流浪作家的帐篷里,梦到的却是他们几个不停地做游戏的欢快场景,如果说梦境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人的心理的话,那正男应该是从心理上放下了母亲,而让那几个孩子一般的,给自己带来奇趣的大人住进了自己的内心。
最后,正男在桥头问菊次郎的名字的时候,菊次郎的话语依然不客气。
“菊次郎!妈的,滚吧!”
的确,这样的回答很菊次郎,他还是那个任性胡闹的大叔,不过随即菊次郎的脸上充满了明亮的笑容,似乎在说,小子,谢谢你的陪伴。
正男依旧跑过了那座大桥,不过心里的疑问已经有了答案,出走的寻找也已经有了明确的结果,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这个夏天的确充满了夏天才有的奇趣独特,应该叫菊次郎大叔的夏天更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