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2380】赵修己知道天命所归。2024-08-24

42、

皇帝下诏,命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宁江节度使王殷将兵屯驻澶州以防备契丹。王殷,是瀛州人。

43、

朝廷商议发兵,任命安远节度使王令温为都部署,以救援潭州,不巧发生事变,未果。

44、

皇帝自即位以来,枢密使、右仆射、同平章事杨邠总揽机政大权,枢密使兼侍中郭威主掌军事征伐,归德节度使、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兼中书令史弘肇典掌宿卫禁军,三司使、同平章事王章主掌财赋。杨邠颇为公正忠直,退朝之后,不接待私人宾客,虽然不推却四方馈赠的礼物,有多余的就进献皇帝。史弘肇督察京城,道不拾遗。当时在契丹对中国发动灭国扫荡之后,公私财力都困竭,王章搜寻被遗漏的小利,节省开支,以充实府库。所以,虽然三叛连衡,连年动兵,而国家财政都能供应而不匮乏。战事平定之后,赏赐之外,还有盈余,由此国家粗安。

然而,王章敛财的手段,却非常苛刻严急。旧制,田税每斛要额外多缴二升,称之为“雀鼠耗”,王章开始,下令多缴二斗,称为“省耗”;旧钱出入都以八十钱为一陌,王章下令,收入时以八十钱为一陌,支出时以七十七钱为一陌,称为“省陌”;有违犯盐禁、矾禁、酒禁的,就算是一丁点,也要处以死刑;由此百姓愁怨。王章尤其不喜欢文臣,曾经说:“这些人就会写毛笔打算盘,不会打仗,有什么用!”文官应领的俸禄,王章都把军队不要的粗劣粮食给他们,办事的官吏已经高估了粮食的价格,王章进一步提高估值(给得更少了)。

皇帝的左右嬖倖小人逐渐掌权用事,太后的亲戚也干预朝政,杨邠等屡次压制他们。太后有故人的儿子求补军职,史弘肇大怒,将他斩首。武德使李业,是太后的弟弟,高祖刘知远命他掌官内帑(宫廷财务),皇帝刘承祐即位之后,尤其等到宠爱信任。正巧宣徽使出缺,李业想当,皇帝及太后也暗示执政宰相;杨邠、史弘肇认为内使升迁有流程次序,不能因为是外戚就破格擢升,于是停止。内客省使阎晋卿按次序应当做宣徽使,但长时间没有提拔。枢密承旨聂文进、飞龙使后匡赞、翰林茶酒使郭允明都有宠于皇帝,长期没有升官,都怨恨执政宰相。聂文进,是并州人。刘铢从青州离职回京,出席朝会已经很久,却一直得不到新的任命,常用手指着执政宰相,骂骂咧咧。

皇帝刚解除三年丧期,开始听乐队演奏,赐给伶人锦袍、玉带。伶人找史弘肇谢恩,史弘肇怒道:“士卒守边苦战,尚且没有赏赐,你们有什么功劳而得到!”全部夺回,还给府库。皇帝想要立所宠幸的耿夫人为皇后,杨邠认为太快了。夫人去世,皇帝想要以皇后之礼安葬,杨邠又认为不可。皇帝年纪渐长,厌恶被大臣们压制。杨邠、史弘肇曾经在皇帝跟前议事,皇帝说:“考虑清楚,不要到时候被人议论!”杨邠说:“陛下只需禁声,有臣等在。”皇帝积怨越来越深,愤愤不平,左右乘机进谗言说:“杨邠等专擅恣肆,终将为乱。”皇帝信了。

曾经有一次,夜里听到作坊有打铁的声音,皇帝怀疑有急兵,通宵不敢睡觉。司空、同平章事苏逢吉既与史弘肇有矛盾,知道李业等怨恨史弘肇,屡次说话激他。皇帝于是与李业、聂文进、后匡赞、郭允明密谋诛杀杨邠等,计议既定,入宫报告太后。太后说:“这种事怎能轻率发动!应该与宰相商议。”李业当时在一旁,说:“先帝曾说,朝廷大事不可与书生商量,懦怯误人。”太后再次重申自己的意见,皇帝忿然说:“国家之事,非闺门所知!”拂衣而出。

十一月十二日,李业等把阴谋告诉阎晋卿,阎晋卿担心大事不成,到史弘肇宅第,准备向他告密,史弘肇以其他借口推辞不见。

十一月十三日,杨邠等入朝,有甲士数十人从广政殿冲出,杀杨邠、史弘肇、王章于东厢之下。聂文进即刻召宰相、朝臣,列班于崇元殿,宣布说:“杨邠等谋反,已伏诛,与卿等同庆!”又召诸军将校到万岁殿庭,皇帝亲自晓谕,并且说:“杨邠等把朕当成小孩子看,朕今天才得以成为你们的主君,你们也不必再担心飞来横祸了!”群臣都拜谢而退。又召前节度使、刺史等升殿晓谕,分遣使者率骑兵收捕杨邠等人亲戚、党羽、侍从,全部诛杀。

史弘肇待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王殷尤其深厚,杨邠等死,皇帝派供奉官孟业带着密诏到澶州及邺都,令镇宁节度使李洪义杀王殷,又令邺都行营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步军都指挥使真定曹威杀郭威及监军、宣徽使王峻。李洪义,是太后的弟弟。又急诏征天平军节度使高行周、平卢节度使符彦卿、永兴节度使郭从义、泰宁节度使慕容彦超、匡国节度使薛怀让、郑州防御使吴虔裕、陈州刺史李谷入朝。任命苏逢吉为权知枢密院事,前平卢节度使刘铢权知开封府,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洪建权判侍卫同事,内侍省使阎晋卿权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洪建,是李业的兄长。

当时内外人心忧骇,苏逢吉虽然厌恶史弘肇,而并没有参与李业等人的阴谋,听闻事变,惊愕,私底下对人说:“这事干得太匆忙,主上如果能问我一句话,必定不至于此。”李业等命刘铢诛杀郭威、王峻全家,刘铢极其惨毒,婴儿都没有一个幸免的。命李洪建诛杀王殷全家,李洪建只是派人看守,仍供给饮食。

十月十四日,使者孟业抵达澶州,李洪义胆小懦弱,担心王殷已经知道消息,不敢发动,于是带着孟业去见王殷。王殷囚禁孟业,派副使陈光穗把密诏拿给郭威。郭威召枢密吏魏仁浦,把诏书给他看,问:“怎么办?”魏仁浦说:“您是国家大臣,功名一向显著,加之手握强兵,据守重镇,一朝之内,为群小所构陷,大祸临头,这不是几句说辞能化解的。时事如此,不可坐而待死。”郭威于是召郭崇威、曹威及诸将,告诉他们杨邠等冤死以及有皇帝密诏的情况,并说:“我与诸公,披荆棘,从先帝取天下,受托孤之任,竭力以保卫国家,如今诸公已死,我何心独生!你们应当奉行诏书,取下我的首级,以报天子,或许能够不受连累。”郭崇威等人都哭泣说:“天子年轻,这必定是左右群小所为,如果让这些人得志,国家还能安定吗!崇威愿跟从公入朝自诉,荡涤鼠辈以清朝廷,不能因朝廷派来一个使者,就被诛杀,受千载恶名。”翰林天文赵修已对郭威说:“公徒死何益!不如顺应众心,拥兵南下,这是上天为您打开道路!”郭威于是留养子郭荣镇守邺都,命郭崇威率骑兵为前锋,十一月十五日,郭威亲自率大军继进。

华杉曰:

赵修己跟郭威说:“不若顺众心,拥兵而南,此天启也!”鼓励郭威起兵。而当初他跟随李守贞,李守贞要起兵,赵修己劝阻说:“时命不可,不可妄动!”

可见赵修己是真能识别天命的人,做翰林天文,算是称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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