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考不上学可怎么办?”表叔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我,不紧不慢地冲着我边喊着,边扬长而去。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吭声,心里别着一股劲:我倒要您看看我能不能考上! 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十一岁的我,一遍又一遍地清洗着满是污泥的双手和手中的小锄头。
小溪像镜子一样映照着自己那还带着些气愤的脸,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对着我微笑,似乎在安慰着我:“别生气了,你是最棒的!”伴随着小溪轻轻的歌声,眼前又浮现出清早的一幕幕:
天还没亮,我就穿好衣服,吃饱了饭,拿起昨天学校给发的只有大约30公分长的小锄头,准备响应学校的号召——放农忙假期间要去生产队的地里支农——拔大草。我心里美美地想象着:面对一棵一棵茁壮生长的像士兵一样的秧苗,该是多么的兴奋啊!那潜伏在秧苗中间的大草,简直就是鬼子兵,我一定要把他们连根斩断,永绝后患!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到了地里,东方刚泛出一丝鱼肚白,就见一大群女社员在地头上站成一排,宛如我们做广播体操那么整齐。就听女队长下令:“大人每人两条垄,小孩每人一条垄,今天上午要把这块地的大草拔完!开始干吧!” 哇噻,我终于可以大显身手啦!
望着满地的庄稼,我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便左手抓住一根大草的中间部分,右手举起小锄头,向草根砍去。就听“呯”的一声,一股泥水甩到了我的脸上,差点进嘴!心里在埋怨:这小锄头怎么这么不好使!干脆放下它,直接两手抓住草,向上拔吧!我一使劲,揪下了上面的几片叶子,那草根,就像一座大山一样,一动不动。我气急了,两手抠住草根下面的泥土,向中间挖去。可谁知湿湿的露水沾了我满手,两只手光滑得像是滑梯一般,又沾上了大泥!裤腿也被露水淋湿了一片。
这时,几只小咬趁机钻进了我的头发里,咬得我奇痒无比。我伸手挠向头发,一层大泥也一同进入了我的头发……嗨!要对付这些“鬼子兵”,还真是不容易!还是用小锄头贴着草根砍大草吧!我一下一下地砍着,总算砍了半条垄了。
天已大亮。大人们的两条垄早已完成,已经又重启两条垄了。而像我一般大的女孩子们(她们早已不念书了),一条垄也拔完了,也在重新排到一条垄上往回返了。我还在我这条垄的中央,弯着腰,一会抓耳,一会挠头,一会摔倒,一会爬起,弄得满头、满脸、满手、满鞋都是泥,衣服也被露水弄得湿漉漉的。
总算被大人们三下两下地接到头了,我二话没说,带着满腔的羞愧、满脸的怨恨,拎起小锄头,就往回走。边走边合计:我可真不是种地的料!这活可真不是我能干得了的!太难受了!不行,我得好好学习,冲出这小山村,去到外面寻找我的梦!
我大踏步一无反顾地走向返回路上的一条小溪边,见到了溪水,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像见到了大慈大悲的观世音一样,像见到了济世活佛一样,一下子冲进水里,清洗着自己的手、脸、头,还有那令人讨厌的小锄头,仿佛要把所有的怒气都一股脑地冲洗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一村之长——我的表叔气哼哼地站到我的身边,问:“你怎么回来了?不干了?”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可干不了这活!”表叔紧追问道:“你干不了这活?那你能干啥?”我转了转眼珠,回答道:“我只能上学,学习,考大学!”表叔吃惊地看着我,疑惑地问:“考大学?”我不甘示弱,挑了挑眼睛,点头答道:“对!考大学!”表叔若有所思地分析着:“考大学?考大学?想法倒不错!可是,你看咱们村,哪有女孩子能考上大学的?念几天就下来了,还不是种地?你能考上?我看你考不上,可怎么办?”边说,边向那片我不喜欢的地走去。
从这一刻起,我就在心里发誓:我必须、一定、绝对要考上大学!离开这样的环境!离开这样的生活!小溪,小溪,你做我的见证人,好不好呢?
后记:四十多年过去了,那条清澈的小溪依然流淌在我家乡的小山村旁,它真的成了我的见证人:我成了我们村里“前无古人”的女大学生,也走上了我更广阔的人生之路。当然,从那以后,也有来者!
其实有了一个想法,加上努力,不仅仅可以让自己成功,并能带动一些人和你一样成功。在某些领域,我们为何不去尝试着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