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
当小艾读到张爱玲的小说《倾城之恋》里面的这句话时，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无忧山里的阿栋叔和秀音婶。
他们结婚，离婚，再复婚，日子依然过得鸡犬不宁。
那日，阿栋叔闲坐着看电视，他两岁的孙子在客厅里跑来跑去，叫着笑着打闹着，还时不时跑过去骂一下正看着电视的阿栋叔，给他扮鬼脸。
大部分的老人都喜欢含饴弄孙。阿栋叔总嫌孙儿太吵。
他看着满屋跑的孙子，眉头皱起了山沟沟。这时孙儿又跑过来了，扑在他身上又抓又挠，嘴里还说着：“你这狗日的。”
两岁的小孩并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只是说着好玩。可是阿栋叔听了甚觉刺耳，窝在心里的一把火马上点燃，他忍无可忍地抽了孙儿一个耳掴子，大声呵斥道：“是哪个王八教你说这种话的？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秀音婶婶从厨房里听到哭声便跑了过来，见孙儿的脸被打的红通通的，心疼地大骂：“你这狗日的，短命鬼，有爹生没娘养的，还不去死啊你，小孩子都打……”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阿栋叔火爆的脾气已经忍到了极限，眼珠子血红，一根根青筋暴突着，他操起身边的板凳就朝秀音婶砸去。
登时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秀音婶痛倒在地。
02
无忧山里的人们无有不惧怕秀音婶的，她要是跟村里的哪户人家发生口角，三日内都停不下来，只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骂一个遍。
村里的人们远远见了她便躲。可是他们闲聊时的话题大部分谈的都是关于她的事。小艾对于秀音婶的了解也都是来自于他们的闲谈。
听说，秀音婶刚嫁过来的时候，公婆对她很是虐待，下地干活不留饭，不小心打破了一样家什一家人都揪着她打。
就有一次，秀音婶还怀着她大女儿雯雯的时候，因为一件小事跟婆婆顶撞了几句，小姑和公公听见了，抓起她便打，当场打的秀音婶躺倒在地。邻居看见了，帮着说几句劝几句，总算不打了，他们将秀音婶扶起来。
更有一次，快开学了，秀音婶卖了一头猪准备给儿子交学费。
阿栋叔从外面喝醉了酒回来，问她索要赌资，秀音婶不给，又被一顿好打。听说那一次打的挺严重，把秀音婶的尿泡都打下来了，在医院里住院了好长时间。
从医院回来两人便离了婚。临走时，秀音婶推到了阿栋叔家的一面墙。
03
《倾城之恋》里，张爱玲给了白流苏和范柳原一个完满的婚姻。可是老天不会给秀音婶和阿栋叔一个较好的结局。
许多年以后，儿女们都成家立业，也都有了各自的孩子。阿栋叔自从跟秀音婶离婚后，又经历了二婚三婚四婚，到现在再跟秀音婶复婚已经是五婚了。
按理说，两人经历了那么多波折，身上的棱角也该磨灭。谁曾想复婚后依旧吵吵闹闹。所不同的是两人变换了角色。
秀音婶跟孙儿媳妇们相处的快快乐乐的，唯独对阿栋叔不理不睬，阿栋叔有时候下班回来，他们已经吃过饭了，也不会给他留饭。
年轻时呼风唤雨恣意放纵的阿栋叔，落得个老婆不爱儿女不理的地步，也是咎由自取。
他每天的衣服自己洗，下班没饭吃自己做，同在一栋楼里住着，活的跟孤家寡人似的。
有一回阿栋叔在医院里做完开颅手术回来，见自己的衣服在冲凉房里浸泡了十多天都没人帮洗，不觉潸潸落泪。
这些年来，秀音婶也学会了用尖酸刻薄来保护自己。
平日里总是骂骂咧咧的。见邻家的一只鸡跑进了她家，也要破口大骂。
“这狗日的，谁家狗杂种的鸡跑来我家挣食，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神神叨叨个没完。
孙儿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潜移默化中也学会了爆粗。
那日孙子被煽耳掴子，秀音婶被打的骨头碎裂，仿佛迟早都是要发生的事。
那次被打后，秀音婶在医院里住了大半年，回来总见她沉默寡言，不跟任何人开口说一句话。
她常常盯着那堵曾经被她推倒过的墙，盯着阿栋叔的背影，眼神涣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