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波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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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剑客
只听那马蹄声片刻间已到店前，接着“希溜溜”一声马嘶，随即传来李二的声音：“客爷打尖儿还是住店？”
一个沉闷粗豪的男子声音道：“老子找人！”却是浓重的川黔一带口音。
李二又道：“不知客爷要找啥人？”
“伏牛剑客天楠子！见过吗？”
“原来您找天楠道长，他——”
“这老牛鼻子刚当上武林盟主，老子没赶上武林大会，心里不服，要找他比划比划剑法！”
店内众弟子听此人出言不逊，不由又惊又怒，眼光齐齐望向师父。
天楠子面不改色，缓缓说道：“不知是哪位好汉驾临？贫道天楠子在此，便请进店一叙如何？”声音并不高亢，却是浑厚绵长，余音绕梁，店外那人大概已清清楚楚听到，但闻一声高喊：“好极了！”随即传来翻身下马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响，一人大步踏进店来。
李二与那伙计小刚子匆忙拴好客人的马，也随后进店。两人均是心中忐忑，店门也顾不得掩上。
却见来人这一亮相，当真人如其声，是个满腮虬髯的矮个粗豪汉子，一头乱蓬蓬的卷发，身穿灰麻布的短衣，灰裤灰鞋，腰扎灰带，带中斜插一柄灰扑扑的长剑，只因身材着实太矮，那长剑几乎拖到地面。
乍见这副尊容，伏牛弟子中有人忍不住“噗哧”笑了一声。那人转头怒目相向：“哪个在笑老子？”居然颇有自知之明。
天楠子见了这副独一无二的相貌打扮，和这般与众不同的脾气做派，立即想起一人，起身施礼道：“莫非是威震川中的‘灰剑客’到了？”
“你这老牛鼻子便是天楠子，嗯，算你有眼光！不错，老子就是晋飞。”那人一拍胸脯，大剌剌地答道。
众年轻弟子听到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灰剑客”晋飞，立时想起那些令人热血如沸的武林传说，顿时一片哗然，纷纷站起身来。
天楠子淡淡一笑：“好个‘豪气冲九天’晋飞！果然气概不凡，今日有幸一会，贫道当真不枉此生了！”
晋飞豹眼圆瞪，喝道：“少废话！拔你的剑！”但见他右臂微动，“刷”的一声，手中已多出一把灰不溜丢的出鞘长剑。
众弟子齐声惊呼，不料此人说打就打，当真毫不含糊。
法长按捺不住，一步跨出，反手便要拔剑。法冲见状，急忙丢开手中察看多时的毛巾，眼疾手快，跟上前去一把按住法长握剑的右手，回头向天楠子道：“师父，弟子会会此人！”
天楠子赞许地点点头。
法冲此举，正合他心意。他知“灰剑客”晋飞出身青城派，成名已垂二十载，出道以来会遍南武林使剑的高手，一向败多胜少。当年在峨嵋金顶败给松风剑客时，有人讥嘲道：“这点微末道行，也敢跑来撒野，趁早灰溜溜滚回青城山你师娘怀里去吧！”
晋飞遭此重辱，并不气馁，反激起无边斗志，索性改作灰衣打扮，又不知从何处弄来一柄灰剑，自号“灰剑客”，以示不忘前耻。
他自此遍求名师，潜心练剑，数年后一场苦战，险胜峨嵋五剑，一举名扬天下。
但此人虽斗志卓绝，似乎悟性稍差，剑法始终在一流边缘徘徊，全仗一股罕见的刚猛悍勇之气，偶尔击败一些成名剑客。正因其剑法不算顶尖，却能不畏敌手，自强不息，挑战不止，遂成为武林中渴望出头年轻人的头号偶像。
看来南武林已无人可与之抗衡，此人今日便北入中原，找到了自己头上。
天楠子熟知“灰剑客”事迹，却不知他近年来剑法进境如何，但三弟子法长的本派剑法尚处“人境”，仅能“以力驭剑”，十之八九非其敌手。二弟子法冲聪颖过人，兼且用功甚勤，剑法已入“地镜”，放眼整个武林，已是年轻一代中难得一见的使剑好手，当有与之一战的实力。
天楠子仍在思忖，那边法冲已与晋飞动上了手。
这晋飞不仅坚忍勇猛，而且另有一样好处：但凡使剑的，不论辈份高低、剑法怎样，只要肯予“赐教”，他便来者不拒，一律奉陪。大约因其当年出道时，受尽所谓“高手”不屑一顾的冷眼，将心比心之故。
第六章 剑髓
此时众人已将桌椅挪开，腾出厅上一片空地。场中两人均是身法迅疾，以快打快，一条灰影、一条蓝影搅在一处，看得众弟子眼花缭乱。
天楠子仔细察看眼前战局，不由暗吃一惊。
他眼光锐利，已瞧出晋飞的剑法似已脱出青城腾霄剑法藩篱，并非一味的轻灵迅捷，却是灵动沉猛兼而有之，进退闪展之间似乎行有余力。
相形之下，法冲已是拼尽全力，将伏牛派“三十六式云山雾海剑法”施展得淋漓尽致，却是兀自奈何对方不得。不由暗叹一声，心知此非剑法不及，而是法冲功力尚浅。
“云山雾海”属“地境”剑法，讲究“以气驭剑”，本派剑谱有云：“所谓外有三尺剑，而当内养先天浑元之气以佐之，更应博阅天文、地理、人事，驳杂融通，以化净猛烈之习，成一片温和气象，方可有成。”
法冲自恃明慧颖悟，不肯多读教内外经典以变化气质、增本厚元，便始终未臻于“形剑成于外，剑气备于内”的境界。看来法冲远非对方敌手。
想到此，蓦地心头一惊：此人明明已稳操胜券，却并不遽下狠手，莫非——是了，定是如此。
当下曼声吟道：“因变亦变，逸以待劳，柔以济刚，阳以化阴，猝中含柔，缓中蕴刚，虚中实而又虚，实中虚而更实……”
众弟子忽听师父吟诵本门习剑心法要诀，均是心头一凛，各依平日所学，仔细察看场中二人剑法身法往来变化，尽力加以印证。
身处战局中的法冲听师父吟诵《伏牛云海剑髓》，便知乃是点醒自己莫贪功急进，对手强出太多，应以守为攻，耐心周旋。
当下剑法一变，使出七十二招“伏牛云雾千变”剑式来。
这一来不再抢攻，旨在自保，招式虚虚实实，变化多端，十招中倒有七八招是虚招，果然省下不少气力，自觉如此以逸待劳，似可暂立于不败之地。
说来其实不过片刻功夫，两人却已交手三十余招。
那晋飞一边运剑如风，招招抢攻，一边哈哈笑道：“伏牛神剑，不过尔尔，老子又何须窥得全豹方知？小牛鼻子，撒剑！”抢步进招，挺剑直刺法冲握剑的右腕。
法冲正使一招“云里翻身”，陡觉右腕“神门穴”一痛，手掌顿时无力，长剑“当啷”落地。
这一下败得如此“利落”，法冲只觉又惊又愧，满脸通红，呆立当场。
天楠子朗声笑道：“法冲退下。能在‘灰剑客’手下走上三十招，你已可算扬名天下！不必沮丧！”
众弟子闻言，一道道惊羡的眼光向法冲投来。
法冲稍觉宽慰，俯身捡起长剑，默默退到一旁。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