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第二章 工作3

文:ShakespeareSky(莎士比亚斯基)

3

所以,黎敏在意会了父母几次,想去其他部门岗位的想法之后,一见识到这些层出不穷的弊病,就又打起了退堂鼓。更何况,即使舅舅能在股东大会上说点什么,那也要看其他股东们的脸色,到头来舅舅牺牲掉的利益,都可以养活一二十个自己这样的岗位了,爸爸这样说。

所以,除了叹息,也完全没有办法。拿到手的工资全存进了个人的小金库,虽然有时候也给家里添置些什么,也会给舅舅家的小表弟买些什么,多半时候也是无处花钱。就又怀念起和佟明在一起的时候,一块钱都要掰开花的日子,虽然穷,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快乐的。

唉,黎敏每次想到这些,就要忍不住叹息,而人生该是有多么的奇怪?

可是,一到工作日,还是得正常上班。依着爸妈的意思就是:熬一熬,即便不能做什么,也能把性子磨出来的。

黎敏偶尔也会想要和佟明联系一下,但基本没有什么话可讲,原本在一起的时候就把未来展望够了,都不相信会有什么未来了,甚至一说到这些就要感到好笑,偶尔想到些什么要交代的,到头来也只是淡淡的问候。就好像是捅一下睡着的佟明,哦,你还活着,哦,你还没换号码,好吧,我也一直活着,我也一直没换号码,好了,没话可说了,也就安心了。

黎敏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同样也不知道自己要表达的是什么,也不明白自己所期望的是什么。无力感,从头到脚的无力感。没找到工作的时候,感到绝望,自己就像是要废了的一样;找到了工作,开心了一段时间,就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成家立业的希望何止渺茫,就想回家去;现在回家来了,情况很是好了一段时间,自己也感觉进步飞快,可是这些变化一来,又发觉自己对这生活视如鸡肋了,做起来没劲,丢了又舍不得。

更何况还有爸妈在旁,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余地嘛!不干这个,又能干什么呢?出了建材城,就没得比这个更大的商业平台了,稍退一步不说,连个带前台的,像模像样的公司也没有。

在这个小县城里,除了那些老得转不动的国有企业,财务的岗位简直就没有存在的意义,报税记账就完全是个形式,都给那些在国有企业待久了的油皮会计师们全揽走了。人家一个电话,一晚上,就能搞好人家老板一季度的对外账目。人家老板每个月几百块钱就打发走了,何苦要请个坐班的会计来多事呢?工资要养着,还不能做手脚弄灰账,信得过的也就只有那些个知根知底的老赖子。

所以,黎敏的专业根本就没有了生存的余地,在这个欣欣向荣,却又无处不靠人情,甚至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弹丸小城市里。

每次一想到这里,黎敏就会无比地头大,感觉完全是被困住了。

黎敏觉得很压抑,当工作不再像开始那样充满期待的时候;当部门在被董事会渐渐地边缘化了以后;当同事们的笑意不再散发着满满的热情的时候;一切都在不知不觉地改变着。

然后,就突然得知小舅舅集团的内部也发生了变动。因为股权的重组,事情在很大程度上出现了失控的局面,变得日益被动起来,甚至连参谋的意见也谈不上,倒头来和对方集团很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

虽然表面上舅舅这一边的股东们在建材城依然备受称赞,但实际上已经是完全掌握在了对方集团的手中。于是,小舅舅集团的股东们也开始纷纷撤出资金。因为开业的营业收入相当可观,这样一来,对方集团干脆开始了向外地生产厂商的新一轮游说融资。虽然是给出了厂商们一些优惠的条件,但所换来的结果就是彻底地把小舅舅集团的分量一再地削弱,转而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逼迫着小舅舅股东集团的退出、撤资。

如果你们不退出,也不要紧,他们据说是已经在物色新的地址了,到时候一口气把供应商和管理团队撤走,照样可以在新建的建材城,把市场抢得一点儿也没有;如果小舅舅他们选择退出的话,至少还可以坐下来谈一谈,好聚好散。

而此时,也不过是建材城开业两个月的时候。虽然跟人说起自己在建材城上班,都会惹得大家羡慕不已,可实际上,这一切和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更多的时候是不安,是再一次陷入更深层次的迷惘和不安。

虽然家里也说这不要紧,凭着小舅舅的脑袋瓜,事情总会出现转机的。再说了,家里也不指望黎敏的薪水做什么,与其每天担惊受怕,还不如想得开一点,又不是离开了建材城就不能活下去了。

对于这些,同学朋友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觉得难以置信,还要笑黎敏杞人忧天,可是黎敏对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

很快,事情的发展就变得非常明朗了。股东大会过后,县电视台就播出了建材城的股改新闻采访,对方集团发言人一再重申责任、荣誉和发展,致力于为全县人民提供最优质可靠的绿色环保建材,并鼓动厂商进行最大力度的优惠活动,预计在十一国庆长假期间,迎来一次销售盛典。

看完新闻的当天夜里,黎敏的担心就证实了这一切。妈妈不安地给小舅舅打电话,原来小舅舅一家,已经在国外去旅行有一个星期了,会赶在九月开学之前回来。妈妈惊讶得张大嘴的同时,也没好再多问下去,就挂了电话。

然后第二天,黎敏就听说了小舅舅集团的股东们,已经在半个月前悉数撤资。至于是不是被排挤出来的也说不清楚,但结果很好,几乎所有撤资的股东们,都得到了将近百分之三百的红利补偿。也就是说从建材城筹备建设,到舅舅他们撤资,他们的原始资本差不多翻了四翻!而这也就是一年的时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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