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街新塘村某巷子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藏着一家装潢简陋的食店。平日,这里只是个街坊邻里图方便吃快餐的地方,可每隔一阵子,里面便熙熙攘攘夹杂进许多西装革履、衣冠笔挺的食客,人多时甚至得站着等位,不得不说,画面看上去有某种“违和感”。
这是“永利饭店”,专营各色烧腊快餐,尤以地道厚街濑粉出名;去年,本土某微信大号盘点厚街十大最神秘难找的人气“老字号”时,“永利饭店”被列在了第一位。只不过藏得越深,越是抵不住食客们的热情;离“永利饭店”直线距离不到600米的广东现代国际展览中心,也就是厚街展馆,正进行着一场行业“盛宴”——第39届国际名家具(东莞)展览会,天南海北的客商们汇聚于此,共飨商机之余总少不了美食的犒劳,这时,别处尝不到的本土风味自是首选。
在厚街,像这样由展览带动周边餐饮的场景几乎每月都会上演好几轮。据统计,2017年厚街展馆共举办展览39场次,百人以上活动及论坛163场次,接待参观人士约150万人次……这些年,会展就像其中一匹看不见却摸得着的高头大马,一同拉动整个厚街向前飞奔:会展业发轫至今的二十年里,本地特色产业异军突起、社会经济快速发展,田地建成厂房高楼、人们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城镇变迁巨浪的淘洗下,厚街的许多传统事物正日渐式微,更多新的、好看、好玩、好吃的东西露出水面,然而任凭时光冲刷,濑粉在厚街人的生活里仍旧有着无可替代的位置,历久而弥新。
听镇里管会展的领导说,有一次他们在国外参观展会,晚上一行人回到酒店,大概出于思乡,有人说,如果这地方能吃上一碗厚街濑粉,他情愿出100块!话音刚落,立马有人喊出200块、300块……就这样,一碗原不过十来二十块的厚街濑粉,在身处异国的厚街人里一路“飙升”到1500块,“增幅”令人咂舌。这虽是玩笑话,也足可见濑粉对于厚街人的价值了。
在我们80后这代本地人的集体记忆里,一碗“正宗”的厚街濑粉,用的必须是厚街上栅“球叔”手工制作的濑粉,比起机制来得绵软滑糯,只是保鲜不过半天,须尽快下锅;汤底必须是用大块肉、大块骨,加特别药材香料熬制,因为配方秘而不宣,家里根本熬不出那个味,所以必须是店家出品;而且端出来时必须用公鸡大瓷碗,或配烧鹅烧鸭,或铺肥瘦叉烧,淋不淋烧鹅汁,落不落葱花,都随你意,此外再无赘物。这样一碗白净红艳的厚街濑粉,未上桌前已是香气扑鼻,让人馋涎欲滴。只恨儿时零花钱不多,除逢年过节、家人生日能吃上自家煮的濑粉外,到馆子吃一碗“正宗”的美味,这种机会是难得的,也是难忘的。
白驹过隙,时至今日,80后的我们早已步入中年,虽说如今到家外吃碗濑粉不过尔尔,只是没有好的由头,也是懒得动身了,如此看来,吃濑粉仍旧关乎机会。不过作为一个厚街会展人,这样的机会倒也常有——在厚街,濑粉与会展总有说不清的因缘。
展览期间,濑粉算得上是最吸引各地客商的本地美食了,除三五成群“自行觅食”的客商外,对于组展方而言,也常常把濑粉当做席上必点的地道风味,来表达东道主的待客情谊,乃至有一年春季茶博会,组展方还以五星级酒店的阵容摆下几十围坐席,清一色的厚街濑粉加整只烧鹅,只另外搭配青菜一盘,远道而来的各地客商依然吃得不亦乐乎,俨然成了一场规模盛大的厚街濑粉专场品鉴会。
我是厚街展馆的营销人员,营销嘛,请客吃饭自然是常事了,老“食得福”是一定去的:带着客人穿过那条儿时跟着母亲买菜走过许多次、两边原是热腾腾香喷喷的早餐店而如今全成了些香烛铺的小巷,来到打从记事起就好像没怎么变过而略显老旧的食店;落座后照例是点几碗手制濑粉,配些烧鹅叉烧,再来一碟时蔬,有时也要些卤水——一顿简单的便饭,回忆与现实重叠,这是朋友般的招待。
有人说,中国人对食物的感情多半是思乡,是怀旧,是留恋童年的味道。我生长在厚街,现在还是工作在厚街,因此对于没有踏出厚街半步的我来说,濑粉跟思乡沾不上边,只有怀旧、留恋童年的味道算是说对了。
在我看来,童年意味着真诚,是未经世故沾染的最初的那颗心。不管我们来自哪里,是不是厚街人,“故乡的食物”所承载的总是一样的情谊。只是在厚街,这份情谊由濑粉来标记,也由濑粉来传递。
无论是组展方、展馆方还是地方政府,为的都是尽力呈现更好的东西——更好的平台、更好的服务、更好的环境、更好的支持……这些建立在真诚基础上的诉求,在濑粉这一厚街最地道的“故乡的食物”里,找到了共同的情感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