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小王带着我们驶向版纳的热带雨林谷。
其中一段路上,左手是低矮的山脉,被浓密的树林覆盖,右手是有着“东方多瑙河”美誉的澜沧江,因为正值雨季,河水浑浊,河流湍急。
沿江而行,澜沧江仿佛一路都在为我们用宏大的交响乐伴奏。 道路两旁茂密的树木,树冠几乎合拢,车辆在绿色的长廊间驶过。
开车而行,身动心动,绝对是种乐趣。
半路经过一个傣家村落,我提出要去参观参观。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红色傣裙的女孩子袅袅而来,先对我们双手合十,行个佛教见面礼,自我介绍说名叫玉竹,是个傣家小卜(读pu音)哨,意指未出嫁的少女。
她唤我女儿“小农英”,傣家小女孩的意思,而我呢,则是“少哆哩”。我女儿不失时机地追问:“那男孩子呢?”原来男性统称为“猫哆哩”。我女儿恍然大悟:“我们家吃的有一种糖,就叫猫哆哩也!”果不其然,这种糖果就是版纳的特产呢!
窄窄的石板路的两旁七零八落地立着几栋吊脚楼,楼外是高大的果树,挂着诱人的果子。
可怜的城里孩子,以为水果蔬菜都生长在超市的货架上,到了这里才欣喜若狂地仰头数着:“芒果!”“香蕉!”“椰子!”“那是什么呀?哦!木瓜!”在一个角落女儿拾到一个熟透了而掉下来的芒果,宝贝似的捧在手里。
玉竹姑娘带我去她家参观。所谓吊脚楼,就是用几根粗大的柱子撑起一栋木房子。因为版纳雨季长,地面因此而潮湿不堪,一楼就不再围墙,以便通风。一楼不住人,用来养家畜和堆放杂物。
在上楼之前,玉竹叮嘱我们要入乡随俗,傣家的风情是“一脱二摸三不看”。
“一脱”指上楼进屋后要脱鞋。
我们脱鞋后进入玉竹的家。光线不是很好,尽管只是一间大屋子,并没有隔断,但有些角落仍然黑漆漆的样子。这就是傣家家人团聚,招待客人的起居室。厨房就在客厅的一个角落,玉竹的父亲正用竹筒往土灶里吹火。奇怪的是,屋里没有什么呛人的烟味。
进屋以后就是“二摸”了。
玉竹指着屋中央的一根支柱,说这是他们家的幸运柱,客人要去摸这根幸运柱,希望能给客人带去幸运,同时也给玉竹家带来五湖四海的大运。
我凑近了看这根柱子,碗口粗,颜色沉着,有几道粗糙的花纹,看不出形象来。
玉竹姑娘搬来小木凳,招呼我们坐矮桌旁,沏上两杯普洱茶,顿时木屋里飘逸着茶香。普洱茶是西双版纳的特产,而非普洱市的特产。普洱市原名“思茅”,为了抢注普洱茶商标而改名为“普洱市”。
在玉竹姑娘的介绍中,我们还得知了普洱茶分为生茶和熟茶,而熟茶能护胃减肥。她给我们泡的就是熟茶。
我不是茶客,辜负了普洱茶的盛名。我装模作样地品着茶,听玉竹姑娘说起傣家的故事。
傣家人只有两个姓,男的姓“岩”,读音为ai,女的姓“玉”,所以她名叫“玉竹”。傣家人也只有两个属相,男的属“象”,女的属“孔雀”。
傣家人简单而实在。只要傣家人认了你为朋友,对你就是梁山好汉的风范,那叫个“两肋插刀”啊。他可以尽其所有借钱给你,而且不写借条,口头约定的期限一到,他自会找你还钱。
曾经就有一门官司,说一汉人借钱不还,傣家人告到衙门,却因为拿不出借条而败诉。这造成了傣家人对汉族人的误解。不过,这汉人也真够丢咱们脸的。
玉竹证实了我朋友小王的辛酸娶妻史。
小王是汉族,老婆是傣族,有一双儿女。版纳的傣族把汉人归为少数民族,称为“水又族”。水又族讨个傣家老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在傣家,女儿尊贵,男人下贱,生个儿子叫“赔钱货”。要讨傣家老婆,得做三年苦力。
一年砍柴盖房子,一年割橡胶。割橡胶得在早上4点钟开始,因为太阳一出来,橡胶就凝固了。还有一年下河淘金做银首饰。这里的女人,身上佩戴的银饰越多,就越能证明男人能干并心疼人。
银饰有着特殊的抑制脂肪和除湿的作用,傣家女孩从小就带着银腰带,故个个长出个婀娜多姿的小蛮腰,羡煞人也!
傣家人都跟着外公外婆住,家里的财政大权都握在外婆和妈妈的手里。猫哆哩长到8岁,就得出家到村寨寺庙做和尚,学习傣文和佛教,18岁还俗。
寺庙都是村子里的各户人家捐钱修建并进行维护的。
说起来傣家“重女轻男”,可傣家文字却传男不传女,少哆哩和小卜哨只能说,不识字,更不会写字。她们做什么呢?说来真令我羡慕不已:她们就吃吃喝喝,顺带做点银饰。
说到这儿,玉竹拉开桌布,我们眼前一亮,原来桌上摆放着几篮筐银饰品,在昏暗的屋子里熠熠闪光。玉竹怂恿我们买下她们小卜哨和少哆哩做的银饰品。
我看价格也不低,硬是抵住了玉竹伶俐的小嘴儿和银饰光芒的诱惑,做了一次“抠门”的汉人。
玉竹的兜售不成,但一点不落沉稳。她继而给我介绍“三不看”,即不看傣家的卧室。
傣家三代都住同一间卧室,卧室里却没有床,都是各色的帐篷。黑色的,是外公外婆住,白色的,女儿女婿住,小卜哨住粉红色的,小猫哆哩住的是其它色的。
虽不能亲眼目睹一间卧室里各色帐篷搭在一起的壮观景象,但我能想象的出其间的不便,深感不可思议。
傣家人信佛,认为早晨人起床了,灵魂却还在床上。如果被生人窥视或打扰,灵魂就会生病。所以这就是“三不看”。
玉竹姑娘尽了地主之谊,也没做成我们的买卖,于是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傣家人不送客,因为有逐客的嫌疑(但不知这是不是玉竹姑娘生气后的借口)。于是我和女儿出来玉竹家门,穿上我们的鞋子,又自行到村落去参观寺庙和佛像了。
寺庙里外都很冷清,四处张望也没见个人影,我们也不敢擅自进去,站在门口向里探头探脑。
望进去,中间一座高大的铜佛像,屋梁挂满了经幡,地上铺着菩提座,也没见着静坐的和尚。
一会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和尚穿着红黄相间的袈裟出来了,对我们视而不见地走掉了。女儿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催促我快离开。
女儿学着傣家的礼仪,在佛塔前合十留影。忽然她惊喜地发出一连串的狂叫:“蜗牛!好大的蜗牛!”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天,我活了半辈子,也真没见过如此巨大的蜗牛!
女儿一个箭步冲上去,将牢牢粘付在一块岩石上的巨型蜗牛生拉活拽地扯下来,这只蜗牛居然跟女儿的手掌一般大小,也可以跟女儿早先拾到的那枚芒果媲美。
这下女儿可快活了,她在我们生活的小区里捡了几个月的蜗牛,未曾想过在西双版纳还有如此出乎意料的巨大蜗牛!
带着这意外的收获,我们回到车上,等候多时的小王也感慨这只蜗牛的庞然。
车子又发动了,向着热带雨林谷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