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
是一个人塞在高速路上
寂寞
是一群朋友塞在高速路上
里面没有你
南省的朋友祖先意识比我们强
单从名字就看得出来
不是继祖、绍祖、念祖、彦祖
就是祖贤、祖英、祖儿、祖铭
清明一到
他们都堵在回乡祭祖的路上
里面没有我
可能北京人怕堵车
祭扫这事一般都提前办了
到了正日子就是结伴踏个青、野个餐
京郊虽然没有玄都观
但是有可人疼的西山
野餐，文化人叫“宴游”
我也想写写“西山宴游”
不过怎么写也写不过柳子厚
好像独他的文字得了西山的魂灵
在《始得西山宴游记》中
柳宗元展开了一场灵魂之旅
最后得到的只有黑暗
柳宗元二十一岁就考中进士
因资质“精敏绝伦”
写文章“卓伟精致”
算是当时的青年才俊
正赶上唐顺宗与王叔文策划政治改革
解决宦官专权和藩镇拥兵的混乱局面
王叔文仗着有顺宗撑腰
开出优厚的待遇和官职
吸收了不少“成功想趁早”的年轻人
您想，如果有份工作
不仅年薪突破两百万
还可以挂个大中华区副总裁的头衔
更不要求有什么工作经验和社会历练
年纪轻轻就可以喝红酒、开跑车
每天领着Wannabes出入高端会所
是我也会马上报名应征：
我是子厚的弟弟
我叫皮厚
（笑）
于是
柳宗元加入了王叔文为首的政治集团
还有一位颇负盛名的年轻人也在其中
就是后来写《陋室铭》的刘禹锡
据《旧唐书》载
永贞革新之猛烈
让这些年轻人瞬间走上人生巅峰
再加上积极改革的决心
柳宗元和刘禹锡的行事作风果断又固执
一朝大权在手
就毫无节制的使用权力
聚餐时
看谁的小舅子顺眼
不几天这个人就会平步青云
看谁不顺眼
这个人也会马上从他们视线里消失：
“凡所进退，视爱怒轻重
人不敢指其名。”
其中最嚣张的四个人并称“二王刘柳”
柳宗元、刘禹锡赫然在列
真是要雨得雨，要风得风
当时的政府官员
没人敢提到柳宗元等人的名字
据说“二王”之一的王伾
让老婆睡在装满贿金的木箱上
害怕不义之财得而复失
一时间传为笑柄
御史中丞武元衡对他们颇为不满
柳宗元就将其降职为太子右庶子
从集团VP直接撸到市场部总监
根本就是赤果果的职场潜规则
这大概是柳宗元一生做过的最糟糕的决定
太子右庶子主要是负责草拟和颁发文书
协助教导太子未来如何成为一位好皇帝
武元衡和太子朝夕相处
颇得信赖
顺宗身体不好
柳宗元应该没想到病情会恶化的如此之快
太子顺势上位
也就是宪宗
权力核心迅速转移
新一代领导集体亮相
政治清算也就旋即展开
柳宗元贬为邵州刺史
皇帝可能觉得处罚太轻
再贬永州司马
同一时间
共有八位王叔文集团的重要成员被贬为司马
刘禹锡也在其中
史称“二王八司马”
三十年河西
换做武元衡来潜规则柳宗元
宪宗出手如此决绝
不给自己老爸留一点面子
过去受重用的大臣皆被贬到偏地
王叔文甚至先被贬再诛杀
这肯定是武元衡幕后操盘
复仇这道菜
果然要冷冷端上来才好
总之
柳宗元在永州每天“恒揣栗”
有王叔文的先例
说不定很快轮到自己
永州不产板栗
永州充满战栗
死亡
不知何时降临
三十三岁的柳宗元
一定觉得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元和四年
九月二十八日傍晚的西山
柳宗元看着夕阳缓缓落下：
“苍然暮色，自远而至
至无所见。”
时间和空间都被黑暗吞噬
还有自己
“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
然后
柳宗元这一瞬间参悟了这场生命的游历
在黑暗之中
你不能改变黑暗
只能试着习惯黑暗
顺带一提
原本柳宗元和刘禹锡有机会重返京城
但刘禹锡在返京踏青时竟然写下：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翻译成白话就是：
“如果我还在，哪有你们容身之处。”
根本毫无反省
气焰依旧嚣张
于是
刘禹锡再次得罪武元衡
连累柳宗元也再次被贬柳州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不久
刘禹锡倒是又有机会回到京城
再写诗一首：
“百亩中庭半是苔
桃花净尽菜花开
种桃道士归何处
前度刘郎今又来”
他大声宣告：
“孙贼！我又回来了。”
我怀疑
古代某些宣扬进步价值的知识分子
拥抱的不是人性的光辉
而是优越感
现代
也是一样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