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参加完六月底的升学考试,初中生活就算告一段落。
暑假一贯是地头拔草,下河摸鱼,除此也不知道还有啥事可做。
十四五岁,不是疯疯张张的年龄,多少有点成熟。从出生到长成十四五,最远也就是进了几次县城。常言说,年轻时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一样也没有完成,见识短浅也就不足为奇了。
想想家里孩子多,经济除了七八亩地,并无额外来源,其拮据的状态可想而知。十四五岁,一个无知无畏的年龄,总以为可以为家分忧,一副能挑重任的样子。
同年龄段的孩子,好多小学毕业,跟着父母在地里干几年农活,十四五岁就外出打工了。那些年,哪有童工的概念。只要能把活干了,工资给低些,老板们都喜欢。
同村孩子在城里打工的很多,便向他请求,他们也答应问问。
消息很快来了,有个伙伴说城里东郊有个工地,他一直在那里干,前些天工地放假,明天他准备回去看看,答应带我去找老板说说。
第二天,我向家里要了五块钱,就和他坐车向城里出发。坐了大概两个半小时,到了终点站,他领着又倒了几次公交车,才在东郊一个偏僻的地方下了车。他说再走一里地就到工地了。
我俩吭哧吭哧又走了五六百米,终于到了一个工地。满墙的竹子外架上挂着几片破破烂烂的防护网,没见几个工人,冷冷清清的,院子里到处堆放着钢筋水泥石头砖块,一看就是还停工着。他带我钻进大楼里,顺着连扶手都没有的楼梯,爬上三楼,在一个拐角,他推开一块用木板做成的临时门,里面横七竖八地铺了几床被褥,墙角地上散乱地摆了几个粗陶瓷碗。屋子里黑乎乎的,没有灯。
“你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去问问老板啥时候开工,还要不要人了?”他指着靠门边的一个铺位对我说。
“好的”。跑了大半天,确实累了。我就在他指的床铺上坐下来。
大约一个小时后,他回来了,说:“老板说,工地一时半会开不了工,我们只好先回吧。”
我起身后,他捆绑了被褥,扛上肩,我俩又走出了工地大门。
我们原路返回。起初买车票时,只是听说一站五分钱,我们上车前先在站牌上数多少站,假如是十站,当售票员叫喊着买票了,我就去买两张五毛钱票。很快地,我俩人带的钱就剩不多了。
后来发现别人都是报站名,花的钱还少。也搞不懂为啥?
在坐上去长途车站的公交车,我也就学着别人的样子,只说要到汽车站,一张票果真就少了两毛钱。车上的人像罐子里的沙丁鱼,挨挨挤挤。当听到到站名,好不容易挤到门口,车又开了。我们只好坐到下一站。那站恰好是终点站,我们随着人流下了车。这时售票员跑过来,拦住我俩说要查票,我把票递给她,她看了一眼,竟然说我俩的票是假的。我们正在解释,司机凶神恶煞地逼上来,瞪着我们,最后被罚了三块钱,才放我们走了。
翻遍口袋,总共就剩一块两毛钱。一张汽车票要一块五,现在连一个人的票钱都不够。幸好那时还有火车可以坐。
我俩也不敢坐公交,背着被褥辗转走到火车站。当天的火车已经没有了,只能坐第二天早上那趟。
我俩一天只吃了一顿饭,早已饥肠辘辘,可摸摸口袋,只能先忍着。我先去买了两张票,剩下两毛钱,一人喝了两杯水,想着肚子灌涨了,也就不会觉得饿了。
夏天晚上的火车站,到处都是睡在广场等车的人。我俩找了一小块地方,铺开被褥,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俩又出现在村子里。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钻进厨房找吃的。
第一次打工就这样夭折了。
人生的每一次经历都是对生活的体验,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