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生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诗经>>

"夏之日,冬之夜","冬之夜,夏之日"夏的炎烈,谁会轻轻在你耳边停驻,执一把长扇,为你取尽一丝凉意?冬夜的严寒,谁会悄悄走进你的房间,将被你踢到一边的棉被温柔的盖上?或是已久的期盼吧,却换得了爱人的归期吗?或有天,爱人归于家中,但或有天,爱人终无音讯。

"牛角枕头光灿灿,锦缎被子色斑斓。我的爱人葬在这里,独自再与谁相伴?"牛角枕锦缎被,依旧那样的光亮,带着女子对丈夫慢慢的爱,然而物是人非,有多少爱丈夫还能体会得到?有多少愁情能蔓延到丈夫的耳边,令其牵挂?唯有葛,是此时陪伴着女子的吧,但它又像是嘲笑女子的,葛的枝蔓在地上蔓延,到每个角落,然而女子却忆不起何年、何月、何时自己在坚实的臂膀下感受心跳的温暖,怎不令人悲凉凄昔之甚?

爱一个人,甘愿不顾一切后果,长相厮守。

爱一个人,是不论心与心之间的距离的心跳,是苦苦追寻下的等待。

爱一个人,是静默的无言,却不遗忘。

史铁生说:"要是有些事我没说,地坛,你别以为我忘了,我什么也没有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它们不能变成语言,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他们了。"

这里面或许有爱情故事吧,但结局呢?却是没有结局与后来的吧。倘若为之安排一个结局,那又会是何种情形呢?相爱的人因种种偶然暂时分别,又或永久的分别,此结局又会是如何的伤感呢?

像那女子对丈夫深切的爱,对于我们,极少数的人能做到如此。爱情需要勇气,需要在犹豫的世界里迈出向前一步的果敢。若非如此,长相厮守、地久天长便是奢望,永恒的爱便是一纸空谈。

或许每一年,年轻的女子都会为丈夫更换全新的牛角枕和锦衾被,但或许全新的枕与被又需重新装载女子对丈夫的思念,却没有依旧的昔物来得感情真挚而深切。没有谁能读得懂小女子每年、每日的情感是否不同,唯有那蔓延着的葛,一步一步地爬进小女子的心中,生根,发芽,将她拢入怀里,感受她的呼吸与心跳,体会女子对丈夫无尽的爱和思念。

百岁之后,归于其居。百岁之后,归于其室。也许此刻,"归"并不比"百"更令人体悟。"百岁"意味着女子在丈夫离去后孤独的生活,直至终老。失去了爱人的呵护,失去了爱人的关怀,小女子的心仍会坚强的生存至"百"么?但至少女子是如此想的,估且就如此认为吧。相守百年的爱,是前世修了数年的福分,才换得的。如此之深刻与恒久,或许相守二字在女子心中早已变得平淡,变得无味。

数千年前的此时,也许女子正坐在树下,坐在丈夫的墓园之前,偷偷地落泪,也只有葛,只有葛知道她的哭泣,知道她漂浮不定的心绪。然而,葛却没有发现的,不知何时女子的两鬓多了几分斑白,岁月,多少青春已逝,岁月才是见证女子恒久的爱的最美的礼物吧。

予美亡此,谁与独旦?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遂叹,遂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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