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菜头强调过好的文字,应该不仅仅眼睛通过文字看到了作家笔下的画面;还应该是可以大声朗读的。这句话一直影响了我对一本好书的理解,但这本书让我觉得这句话只是入门,原来好的文字可以让那些被忽视的,流淌在血液里的记忆,重新调动大脑最深的最细腻的颜色和故事。
《阿勒泰的角落》不是作家李娟一个人的新疆角落,是所有曾在大山,大海,大自然有过生活经历的人的精神“阿勒泰”。
这就是我推荐这本书的理由。
很多人对这本书的声音:在艰苦的环境里,作家不描述苦难,她只是记录鲜活的生活。阅读是私人的,我同意这个声音适合没有在农村生活过的人。我总觉得应该让那些在农村有过生活经验的人,说说自己真实的感受,例如我。
新疆属于牧民比较多,他们基本跟着草场走,按照四季交替来适应生活。我们看到这些有信仰人的淳朴,可爱;看到作家面对贫瘠生活的挑战,一家人所做的努力;还应该知道冬天的白,会让人眩晕,还会有彩虹;夏天的绿,会连河水都能感染;关于春天和秋天,大家都在搬家的路上,在计算明年生意的路上;还有大多数不忙的时候,去探索溪流,山头,看小孩抓鱼……
但是,你知道吗?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除了这些画面,耳边还会有声音:关于小时候在农村生活的声音,大人喊你回家吃饭,回声让藏在树上的鸟,扑棱在音频上;大黄在半夜逗家鸡时,“咯咯,汪汪,”毫无规律的声音;守在附近水田的青蛙,没有狩猎到蚊子,饿得“呱呱”叫;知了的声音,像小孩出卖了位置,拿捏在指尖时都不敢叫唤了;木柴燃起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舔着铁锅红了一片;饭桌上筷子不经意“凿碗”的声音,宣告快要下桌的;木门落锁的声音,房间八卦邻居或者电视剧的声音;窸窸窣窣;还有山路上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回声,一不小心踩到不同季节野草上,根据季节,这些草还给你不同“夭折”的声音……
文字里的绿,在我们的记忆里是具体的:路面上总有一些不长眼的青草,不出两天就能被踩成黄色,融入大地;路边的绿稀稀疏疏夹着一些白色,黄色,红色的花或果实;这时候有本事的蜘蛛便会织一张纯白色的镂空大网,上下联结,风就裹挟着食物撞上去;当物种足够大的时候,例如小孩的手或者路过的大人的蓑衣,都会让网抽丝,落在足够大的绿叶时,成了白色的网纹;经常受惊的蟋蟀大多数是还未长大的绿色幼崽,看见蛛网坠落,便在不同翠绿色上的植物跳跃、转移,直至没入再深一点的颜色,人类幼崽看不见了,也就安全了;当然还有水稻的绿刚开始跟韭菜一样温柔,等它的绿色有了尖锐的深沉时,离成熟的黄色就不远了;太阳还没上班的时候,尤其是春天,这绿色温柔得能滴水,水汽团成适配的薄纱,让你舒服地移不开眼;当你在清晨走进这绿,就打碎了薄纱的滤镜,外衣沾染了晶莹的仙汽;深颜色的衣服还看不出来,不知情的上手一模,像膝跳反应一样“诶唷”出声,孩子就会你追我赶;大人心里咯噔一下,突然觉得寒气袭人。不过大人小孩最爱的还是夏夜独有的荧光绿,当黑暗附上竹叶,树叶,枝干,土地,小草……小孩那亮闪闪地眼睛追随者萤火虫发出的荧光绿,扑腾在大人聊天的声音里,安逸得很。很老很老的大树比我爷爷的爷爷年纪还大,有一些树根趴在地面偷听人间故事,沾染了很多“磷”气,反正我晓事的时候,那上面已经微微发着绿光,在没有萤火虫的日子,站岗每一个夜晚。
……
这些鲜活的生活,这些独有的大自然和人的链接,便是我血液里的荧光,而《阿勒泰的角落》,让我的荧光从幽幽的深海里重新闪烁。
读完也许你会回来赞同我的观点:人类总是能从过去的经验,风景,汲取能量。
人,最重要的不是你迷失在荒野,而是在过去的经验里,终会找到前进的方向。
在这冬日,我穿过这本书,穿过“阿勒泰”,思念旧识,怀念旧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