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广西南部云顶港这一片空中俯瞰,远远就看到如蓝色明镜似的海面上的这座孤岛,岛上怪石林立,一幢圆顶建筑座落其间,灰白色的外墙与那些大石头混为一体,从空中看去,如果不是周围种植着许多鲜艳的花儿,很难发现那是一幢房子。爱美科技公司的CEO艾森和他的太太居住在这里。此时,艾森太太正在厨房做晚饭,再过十分钟,艾森先生就要回来了。他和他的团队专门研究智能义体,这项科研成果能帮助人们摆脱疾病和死神的威胁,大大的沿长了人类的寿命。艾森平时工作繁忙,只在周末回家。
六点刚过,花园里传来悬翼机的落地声,急促的脚步声穿过碎石小径,不一会,艾森推开门走进来。
“你回来了,”艾森太太迎上去,给了他一个吻,“我们准备开饭了。”
“不,不,”艾森推开她,看起来很急躁,“事情紧急,我马上就要走。”
艾森太太转身倒了一杯水,“你惹上什么事啦?”她关切地问道,把水杯递给他,“什么事这么紧急?”
“我们公司网络被黑客入侵,主电脑启动了销毁程序,所有的资料毁于一旦,我是回来拿数据备份的,你快去帮我取来。”艾森催促道。
“我的手很脏,为什么不自己去拿?”艾森太太看看自己的手,上面还粘着面粉。
“嗯,密码是?我脑子里很乱。”艾森看起来很头痛的样子。
艾森太太说出了一串数字。
艾森小跑着冲进卧室,打开隐藏在浮雕壁画里的密码显示屏,他的动作很熟练,快速输入密码,看得出他急于拿到里面的东西。“太太,为什么打不开?”他叫起来。
艾森被一股强力推到墙上,打掉了一条手臂,“如果打得开,我还在这里做什么?”艾森太太站在门口,黑洞洞的等离子枪对着他。
“你不是艾森太太。”艾森挣扎着爬起来。
“你也不是艾森先生。这份数据比他的性命还重要,如果他都不记得密码,谁会记得?还有,艾森一般叫他太太‘玲’,那是她的小名。这些细节出卖了你,让你直接送掉性命。”
“艾森太太”一枪轰掉了他的头,但他还在动,手臂抬起来准备发射,她迅速划开对手的腹腔,掏出他的控制芯片。“艾森”成了一堆待回收的破铜烂铁。经过扫描,没有发现有用的信息,这是M政府的追捕机器人,在芯片取出的瞬间,里面的信息就已经被销毁殆尽。
她开始扫描这幢房子,搜索的很仔细,但一无所获,扫描仪探测不到这附近还有其他生命体。她刚来到就发现艾森太太不在房子里,有谁比雷天傲集团还快,在她之前就把她抓走了?照情形看,艾森肯定在回家路上就被M政府的人干掉了。她把墙体砸开,一个菱形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保险箱,很轻,轻的几乎没有重量,东西就在里面,不过保险箱用特殊材料制成,经过扫描发现有机关,强行打开可能会毁坏里面的数据备份。
“艾森太太”最后一次审视屋子,电子眼扫描仪让一切无所遁形,一只蚂蚁也逃不过她的视线。她提起箱子,跳上悬翼机,消失在远方。
天已经全黑下来,夜色浓重。死气沉沉的屋子里,突现一片模糊的光亮,光网消失后,显出两个人影——真正的艾森夫妇!艾森太太脸色苍白,紧紧靠着她的丈夫。艾森收起地上的全息隐身仪,吁出一口气,靠它才躲过一劫。他看了看地下的冒牌货,说:“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M政府的人很快就要来了。”
“他们是什么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艾森太太问。
“M政府的喽罗和雷天傲的爪牙,那个女的是最新一代杀手机器人,被她发现,我们就有麻烦了。”艾森警惕往窗户那边看了看,幸好他未雨绸缪,早有准备。干他这一行,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雷天傲是狼,政府军猛如虎,自己是夹缝里求生的小绵羊,不得不多加小心。他冷哼一声,“好东西人人都想要,我花了六十年才研究成功的细胞义体技术,不会让他们轻易夺走的。”
艾森太太说:“这算什么秘密?其他公司也有这样的技术。”确实如此,进入二十三世纪以来,人工义体层出不穷,如今人们不管得了什么病,不用治疗,直接换一个新的器官,就跟吃个便饭一样稀松平常。
“你还不知道我研究出了什么,我的好太太。”艾森神秘一笑,“再好的义体也有老化的一天,我不是研究出更高端的义体,而是创造了一个新物种,从此可以一劳永逸。天见犹怜,我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可是保险箱已经被拿走了。”艾森太太紧张地说。
“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雷天傲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惜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一个小小的诱饵,看他们怎么抢得你死我活。不管谁抢到手,都要为此付出代价。”他脸上露出微笑,“关键是他们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里面装有炸弹?”艾森太太的声音一颤。她摸到沙发边上,轻轻坐下去。
“哼,足以将雷天傲集团夷为平地。”艾森看了一眼妻子,“玲,对付敌人不能手软,否则死的就是我们。另一个‘我’已经被他们杀了,你很奇怪我今天为什么会及时出现在家里?其实这一个月,都是‘艾森2号’代替我去上班。事情早就有了征兆,三个月前, 我就发现实验室有几个工作人员的生物数据被篡改,他们的电子脑被入侵了,我不动声色,实验还是照样进行,不过最重要的参数是假的。如今这份数据正锁在保险箱里,雷天傲拿到之后心里肯定乐开了花,他怎么能想到,在自己眼皮底下研发出来的成果是假的呢。”
“我已经想要喝点什么来庆祝一下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们到了塔拉星,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艾森环顾四周,交代妻子:“你看看有没有要带走的,我们马上就要离开地球,最好快点,我们只有十分钟。”
艾森太太对于丈夫的计划一无所知,但一直以来,她对他言听计从,事情发生得太快,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走进了卧室,但很快,她又来到艾森前面。“煮晚饭时我不小心切到手,当时我很慌张,因为伤口很深,我甚至害怕流血过多而晕厥,可是还来不及处理,伤口就神奇地愈合了,里面没有流出一滴血,表面也没有疤痕,这是什么原因?”她抚摸着自己的手指,眼睛盯着艾森说。
艾森正在整理他的武器,停下了手,他有些不安,“以后再跟你解释。”
“我感觉不到疼痛,只记得当天发生过的事情,脑海里有许多零碎的记忆,但是拼凑不起来,大部分时间我是玲,有时我感觉自己是珍,或许还有其他名字。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刚才你说创造了新物种,或许我应该问,我是什么?”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只要知道你是我的妻子就足够了。”
“不,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有权知道真相。”艾森太太平静地说。
艾森点燃一颗电子烟,他的身影隐藏在黑暗里。“玲,想干成一番事业,有时要付出代价,即使这个代价让人难以承受。”
“我果然是你‘创造’出来的。每次当我有疑问,第二天这些记忆就不复存在。你以为删除我的记忆,就能阻止我寻找答案?看看这是什么。”艾森太太丢过来一张纸条,上面记录了各种症状,以及发生时的详细日期。“我很好奇,我的母体是什么?”
“玲的细胞……还有两种其他优秀女性的DNA。”艾森停顿了一下,但他还是决定说实话。
“这么说我是新一代的合成机器人?”
“不,你是机器和人类基因完美结合的新人类。”
“为了做实验,你杀了她们?包括你的妻子?”艾森太太靠在墙上,以支撑她的身体,她感觉很难受。
“够了,”艾森表情变得狰狞,“在我心里你就是玲,一个完美的玲,我因为爱你才这么做的。”
“所谓的爱,包藏着你的野心和私欲。我只是你打造的玩物,和一个管家的机器人没有区别。我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我找不到自己,我不喜欢这样的我。”艾森太太的声音哽咽了。
艾森撕开衣服前襟,露出结实的胸膛,他揭开一片肌肤,胸腔正中一块生物芯片闪闪发亮,“看看我,我们是一样的,作出这样的改变,只为顺应时代,纯粹的人类已经没有生存空间,血肉之躯怎么能在机械横行的时代生存,抵挡激光大炮?人类快要灭亡了,但新人类正在崛起,这是物种的进化选择,就像几百万年前古人猿直立行走,迈出第一步时一样。”他目光炯炯,表情如痴似狂,不管是他造就了细胞义体,还是细胞义体造就了他,都已经陷入了科学怪人疯狂的泥潭中。不管他的出发点是什么,如今,他热血沸腾,欲望蒙蔽了双眼,野心驱使他前行,对于他来说,未来已经来临,新人类的崛起,如弦上之箭,待势而发。然而此时的艾森却不知道,受大环境所迫,这项研究注定要在二十三世纪大放异彩,成为影响未来人类发展的一个节点。
“这种进化没有自主性,是人为干预的结果,不符合大自然的进化规律,你不会成功的。”
“看看你自己,多么完美!我们和那些被人类操控的机器人是不一样的。我们具有人的灵魂,有自主思想,有不朽的身体,我们还怕什么!我已经成功了。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将打造一个强大的军团,一个新世界。”他放低声调,向她描绘未来的美好蓝图,“听我说,玲,我们到塔拉星,开始新生活,我们会过得比神仙还要快活。”
“不,我是地球人,永远不离开这个星球。”艾森太太平静地说。
“你已经不是人类了。这里对你毫无意义。”艾森强行拉着她,试图说服她,然而艾森太太倔强地转过了头。她说:“你错了,只要对这个星球有爱,就是地球人。”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我已经失去你的爱了?”艾森太太一声不响。“该死的,你不要逼我动手。”艾森终于咆哮起来。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不想这样活着。再见,艾森!”她破开自己的胸口,对准芯片,插进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她倒在地上,眼里的神采褪去,生命已然消逝。艾森脸上因痛苦而扭曲,他手上拿着枪,但没有阻止她。
有声音传来。M政府的悬翼机在屋子上空盘旋,这幢房子被包围了。艾森颓然扑下,不断抚摸那张脸,“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玲,我要把你打造得更完美。”地下打开了一个光口,他钻进了静静等待的穿梭机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