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五十五分,我又一次被王先生的闹钟吵醒,虽然在它响的第一时刻,还处于睡梦中的王先生赶忙把他关闭,但我还是被吵醒了。
昨晚凌晨一点多睡的,我困,困的要死,可是此刻我却睡意全无,他,又要走了,于是我又要等一个月,28天,672个小时才能再次见到他。
虽然会有短暂的48个小时的相聚时间,但他要陪孩子,他要陪父母,他要陪来做客的姐姐、姐夫们,在掰着手计算着在一起时间的日子里,我,越来越小气了。我厌烦一切,觉得一切人、一切事,都在和我争夺他,因为除去吃饭和睡觉,我每个月跟他独处的时间不会超过5个小时。不要说来不及约个会、看一场电影,我和他甚至于来不及好好说句话!
而我,又常常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少,而焦虑、烦躁、发脾气。
但似乎这一切都是无解。
关了闹表的他,把我揽入怀中,抱紧了我,很用力很用力地,但不超过五秒,他就说,老婆,我要起床了。他七点半的飞机,为了多陪我睡会儿,昨晚睡前已经把起床时间延长到最大了,他必须要在六点穿好衣服,用十分钟的时间洗漱、吃早饭,他必须在六点十分出门。
他亲了我的额头,接着是一阵匆忙的穿衣服的声音,我闭着眼睛,听到卫生间马桶传来哗哗的冲水声,然后是水龙头的流水声,接着我听到他在客厅稀稀疏疏的声响,然后他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我紧闭双眼,假装睡觉,在他过来亲我的时候,伸出胳膊抱紧了他,然后他又去亲孩子,我听见声音,他亲了两下后,又过来亲了我额头两下,然后轻轻地说,老婆,我真的得走了。
嗯,这些年,这句话,我已经听了无数遍了。如果耳朵能分辨每句话,如果耳朵会长茧子,那我再次听到这句话时,痛会不会少一点呢?
如果我突然起身,紧紧抱着他,不让他走,或者求他再多停留一会儿,会不会显得我太过矫情,会不会显得我既不温柔贤惠又不通情达理呢?
想想机票两千多,想想他昨晚收拾行李时说今早还有几个要他主持的重要会议要开,我就很“懂事儿”的乖乖闭嘴了,我们好像没有任性的资本了,我继续的眯着眼睛,被子里,他的余温还在,我用被子裹紧自己,嗯字被我拉得很长很长!
越长大,负担的责任越多,被迫做的不愿意做的事情越多。
小时候不愿意写作业,不愿上学或者不愿跟哪个小朋友玩儿,我能理所当然的说我不愿意,现在无论多么地不愿意,都要表现的很愿意似的。
成长,带给我们的是更多的懂事,同时也有太多的委屈,又或者说,我们用太多太多的委屈,换来了别人的所谓的懂事和满意。所谓的别人,就是你的至亲,你的师长,你的领导,你周围你熟识的一切人的总和。他们站在制高点鼓励着你的成长,你的蜕变,对,这是社会的需要。
你一方面知道自己不开心,但一方面又告诉自己我应该这样。所以你一直在一路走,一路舍弃,你一直在矛盾着成长为自己最不喜欢的模样~
如果说成长是一种能力,一种勇于自我撕裂,一种撕裂后又能极速地自我愈合的能力,那么,我真的做的特别棒!因为,我早已学会对这一切喜欢的、委屈的,想要的、厌烦的,都表现得云淡风轻。
他一切都尽量轻轻的,但我还是屏住呼吸的听着他出发前的一切声音。我听到卧室关门的声音,我听到他拉行李箱从阳台到门口的声音,我听到他关了客厅的灯的声音,然后是防盗门被关闭的声音……前后不过十秒钟,一切都安静了。
有那么一刻,我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我甚至于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发出声响,一切都是我的意淫。好像我一转身,他就会伸出双臂揽我入怀。
只是门缝处,再也没有光射进来,为何,我的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