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昨天去社康拆了纱布,伤口恢复得比较合理,只留下一道隐约可见的疤。医生说无须再做处理了,等过段时间它就自己康复了。不小心碰到伤口周围依然条件反射般感觉到一阵刺痛,嗯,心理作用吧,等时间更长一些,也许就忘了。是不是有很多痛感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淡忘?每个人都有些不敢触碰的伤藏在心底,一直一直不敢去探看。
前不久大舅去世了,他比父亲年长不过半岁,记忆里他有着高大威武的体魄,灰白的头发未显老态,倒让人无端生出许多敬畏。作为那个年代屈指可数的保送大学生,七尺男儿,说话掷地有声,所以他一直是母亲引以为傲的兄长。也是儿时来我家唯一显得尊贵的亲戚,那时候大舅的到来会让我莫名生出许多欢喜,不是得到了多少的糖果奖励,而似乎是满足了我幼小的心灵里突然生出的与邻居攀比的骄傲。
他也曾因年少时孤身离家求学而心慌意乱,念农校的父亲便成了他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他的家书全部都写给了自带书香气息的妹夫,也就是我的父亲。自大舅走了以后,母亲在电话里总是跟我说:父亲经常流泪,有时感叹大限将至、人生无常,有时遗憾终生未得一子,以慰爷爷的心安。
chapter 2
依稀记得高三那年,恰逢县庆的征文赛,我被老师轰出教室。他说:四节课的时间拿一篇像样的东西出来。我花了三个多小时坐在学校后花园的木墩上发呆,最后半个钟头才龇牙咧嘴摊开稿纸。
那年头感觉所有人都可以傲才视物,文科班的女生个个都能文思如泉涌。晚自习的时候老师皱着眉头收下了我感觉良好的文章。那样轻忽的心思,近乎玩弄的态度,学校的初赛毫无悬念的排在首位,然后顺理成章送去了县里参赛。
我们都在追魂索似的功课和稻草堆般的习题里疲于奔命。母亲每隔一个周末便来校探望我,送来瓶瓶罐罐各式菜色,我每每接过东西就让她回去,她害怕耽误我的学习,也从不多做停留。那一日却逮着空隙问我:“在学校拿奖了吗?大舅昨日打来电话,说路径县政府大门,在宣传栏的红榜上看见你的名字了。“
我听得出母亲言辞间遮掩不住的喜悦和赞叹,却只能如实回答:不知道,学校还没有通知!第二天中午,同桌阿束从食堂回来兴奋地拉着我说看到红榜了。同我意料之中的一样与冠军擦肩而过,我淡淡的笑着,觉得自己并无多少过错。
曾经有一刹那的光阴觉得人生真无聊。为了学校的荣耀,为了那一张红榜,老师居然可以让身在高三的我耗费一整个上午。之后才慢慢开始悔悟,我应该更认真的对待,再细致的修改。如果不是屈居第二,亲人师友的喜悦也许会更加无限地放大。
自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学校月假回家,我居然看到父亲放下了得空便拿在手里的武侠小说。他开始翻看我的校刊,看到我写的文章便细细研读,甚至也去阁楼上翻找我往年的课堂作文,时而对我投以赞赏的目光。
而我终究未能让父亲如愿以偿,他内心希望我坚持写下去,成稿成书、成师成名。却又担心我成了穷酸秀才,无以为生。我明白他两难的心,而最终我没有活成他理想中的样子,我竟成了一介凡夫俗子,十几年放弃了自己的梦。历经数十年的风吹雨打之后我才明白,在能力所及的范围里,让身边的人觉得幸福是一件天大的事。因为当下才是你能力所及,转身之后未必还有当时的力量去守护那短暂的欢喜。
chapter 3
迟暮之年,父亲依然割舍不下他的篱笆和鱼塘,母亲也丢不下她手里的活计和地里的瓜果。每逢寒冬,父亲总还是要吆喝着全家去池塘撒网打鱼.他锐利的目光在寒风中显得不再犀利,精瘦的双手也因承担不起鱼篓的重量而颤抖,却在看到各种活蹦乱跳的鱼时发出底气十足的爽朗的笑声。
年后离家,我总是草草地说再见,甚少回头去再看一眼,我害怕父母发现我眼中闪躲的泪花。
时光请你慢些吧,父母这些年老得越来越快了,我们都还没来得及长大。生命如此短暂,剩下的时光越来越少了,母亲的青丝熬成了银发,我们都该懂事了。用我们全部的力量换父母一个心安吧,付出再多血泪都是我们理所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