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小区的环路上,行人很少,偶尔有几人走过,都脚步匆匆,想要快些逃离寒秋的冷空气。
蜗牛喘息着,大口大口地吞吐着气息,天真善良的蜗牛难道是想温暖这清冷的空气?
她皱着眉头,一步一步,用蜗牛特有的速度跑着。
蜗牛上次跑步是四天前,蓝宝石一样的天空仿佛成了一场梦,梦里空气清甜纯净,满眼都是光灿灿地红红黄黄。就四天,园子里的秋色已大不同,阿姨变换角度拍照的那一红一黄的两棵树哪里去了?明明我记得它们的位置,可它们早已变了模样。霜降之后,秋的脚步果然加快了,清晨的一场秋雨是与我别离的泪,秋风里还夹杂着对我的无尽倾述。我打着寒颤,缩在蜗牛壳中,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依依不舍地想着我的秋之恋。
人生四十余载,时光荏苒,弹指间已成烟云。四十余个春夏秋冬悄然流逝,不带走一丝牵挂,唯有今年的秋显得那么与众不同,思来想去,秋还是那个秋,我还是那个我,到底不同在哪里?为何今年的秋之歌里有我的恋情?我请笔下的文字告诉我答案,它们不语,其实,我已知晓,它们就是答案,只是我不知是因爱而书写?还是因书写而爱?
这一场秋日恋歌里装满了我的爱,装满了秋的美好,还装满了这些神采飞扬的文字。
蜗牛吃力地跑着,思绪已经模糊。为什么跑得这么累,蜗牛还是要坚持?我不知道蜗牛为什么爱上跑步?甚至埋怨她是不是发神经?秋风秋雨让我一走出屋就开始退却,我想退回到温暖的家里,可蜗牛却硬是把我拽了出来,也许她有法宝?她的壳能保护她抵御寒冷?我试着缩到她的壳里,依然冷得要发抖。跑步的双腿也像两根冰棍,跑成了一只丑丑的机械蜗牛。跑步不仅没能温暖我,反倒让我喝到了冷风,肚子开始拧劲。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冷空气还和我的每一个肺泡亲密接触,通过它们侵入我的心脏,那里疼了起来。我挥也挥不去的苦闷啊,挂在了我的眉间,拧成了深深的两道印。
说好了是蜗牛跑步,为何今日蜗牛只把我带了出来,就不管我了?把我弄到清风冷雨过后的一片寒凉之中,她却不见踪影?我胡乱地想着,是不是北方不再适合室外跑步了?是不是该把帽子手套都找出来戴上了?是不是坚持一夏天的成绩就被寒冷的空气吹散,再难重启“辉煌”?我边跑,边埋怨蜗牛,边跑,边胡思乱想着。
咕咚美女的声音把我从乱糟糟的状态里喊了出来,原来我已经跑了一公里,这1000米里装着我多少委屈、不情愿和难受?蜗牛,你知道吗?你这个坏蛋,你跑哪里去了?留我一个人在清冷的空气里穿越着。我再也不想听你的了,我不想再跑了。
一秒钟的时间,竟能有这么漫长。当我听到六分二十八秒的公里报时的时候,前一秒的所有否定瞬间被一种巨大的喜悦吹散,怎么感觉冷风里似乎有了一丝暖意?我又想起了蜗牛的六六大顺,这是她对自己跑步提出的唯一要求,20分钟,三公里,每公里配速进七。天哪,就这两根冰棍腿也维持着蜗牛昔日的目标,它们在努力捍卫着蜗牛的成绩。原来,蜗牛一直都没离开我,她一直默默地陪着我,她专注跑步,我专注感受寒冷。
我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对蜗牛笑了笑,感谢她一直陪着我,感谢她对我的牵引,感谢她包容我的负面情绪。蜗牛,笑而不语,继续用她特有的状态跑着。
不知为什么?接下来的路似乎并没有那么难了,冷空气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喘息也没那么沉重了。难道,蜗牛才是小仙女?她真的能用小小的身体,一步一步,一口一口做着气体交换?她果真能把冷空气变暖?你这只爱上跑步的小蜗牛,还真有些神奇呢,怎么我今天才发现?
蜗牛还在跑着,一路都是戗风气喘,但我不再专注于此了。第二公里结束,第三公里结束,天哪,20分钟之内我能听到三公里报速,这说明什么?成功完成蜗牛的六六大顺的目标啊!每公里配速都在六分N秒!六、六、六!这成绩着实让我欣喜。
我又想起了跑步的这些日子里,唯一的一次配速进五,竟是在一个大风天里完成的。那一次蜗牛疯狂地和风儿赛跑,我被她吓傻了,来不及想退缩,来不及想逃跑,蜗牛旋风般把我搅进了她和风的角逐之中,蜗牛胜利了,我呆呆地吸着风,大喘气。
想着自从蜗牛开始跑步,她从500米的障碍,到800米,1000米,2000米,3000米,这中间要跨过多少痛苦的汗水和煎熬?这中间收获了多少内心的感动和喜悦?蜗牛知道,我也知道。她从不会跑,到跑出有趣的咕咚轨迹,到能忍受跑圈的枯燥,领略真正跑者的快乐,她的每一点一滴的进步,我都为之感动,我甚至开始佩服她。蜗牛的本事越来越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默默地关注配速,曾经高大上的跑者术语也开始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我知道,她在默默地积攒着力气,默默地提高着肺活量,默默地让自己更强大。
配速这件事在我脑子里有了初步的概念,但我没有刻意研究怎么提高它,纸上谈兵的事做了也没用。但今天,我知道了一件影响配速的事,那就是寒冷。北方的冬即将到来,有风有雪,我该怎样延续蜗牛辛辛苦苦创造的辉煌?这辉煌属于蜗牛,我无权剥夺,我还想和蜗牛创造更多的辉煌。那就从这个冬开始吧,告别了前面的辉煌,重新整理行装,重新开始,哪怕有弯路,哪怕有恐惧,我也决定陪蜗牛一路跑下去。来吧,我准备好了,就算狼狈不堪,样子再丑,也绝不后退。
蜗牛,她还是那只爱上跑步的蜗牛,也还是那只可爱、贪玩的蜗牛。也许是因为曾经的她太慢了,生命消耗掉太多的时间,错过了太多的风景,她才爱上了跑步?她爱这个世界,她想跑着看这个世界,跑着看一路的风景。
眼前的风景依然灰蒙蒙,秋雨打湿了天地,秋风带来了冬的问候,也为我的秋日恋歌谱写了婉转悠扬的咏叹调。那些红黄斑斓不再辉煌,曾经的美丽和着低婉回绕的咏叹调都润进了心扉,为我打开了思念的窗。原来,思念也很美啊!天空的灰白成了我水墨画的色彩,眼前的树,不再凄凉,脸畔的风,也不再萧瑟。我热恋的秋还是那么辉煌,只是被我藏进了心里,用洁白的雪轻轻覆盖,等待重新发芽的那一刻!
我,还是那个陪蜗牛跑步的我,记录跑着的蜗牛,记录她看到的风景,记录她努力的足迹。
秋日恋歌从辉煌的高潮,缓缓吟唱,声音渐低,节奏变缓,不悲。因为我相信,告别辉煌,重新开始的必将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