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喜欢上了师弟,她一开始没有敢告诉任何人。她开始意识到的时候如临大敌,好像自己得了脚气病那样,遮遮掩掩的想自己上药、冷静、淡化掉。但是,脚气病是很顽固的。
如果有比脚气病还要顽固的东西,那应该是得不到的喜欢。
师姐跟师弟是同个社团里同一个部门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觉得欸这小朋友不错,能力挺强,可以招进来。但是师姐没有想到的是,这小朋友的能力远远在她之上,还是在她最骄傲的事情上。
他一口流利的英语,做起pre来气场十足,解答问题时分点分析,全篇总结,逻辑清晰,语言表达准确。平时的他实在普通,但是一做起项目来,那一米七几的小身板看起来却像是可以抵挡一切。
很奇怪的是,骄傲师姐并没有感受到被碾压的不适感,反倒开始觉得这个男生会发光。其实这个师弟不是最强的那个,跟部门里几个师兄比起来还差那么一点点,师姐为什么会偏偏喜欢他呢?
可能源于那次比赛?台上的师姐刚好遇上生理期,肚子一阵一阵的抽痛。刚开始她还能流利地按照PPT内容讲下去,慢慢地她开始卡壳,漏掉了很多信息。师弟看到了她苍白的脸色,等她停顿的时候自然地拿过她手里的话筒,往她身前一站。
没有更多动作,但是那一瞬间师姐的心就开始像春天受潮了两个星期的一沓白纸,软塌塌的,开始卷边。
被弟弟保护的感觉,很奇妙,如果换成师兄,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但是挺身而出的却是个弟弟,这就莫名的撩。
可能只是因为师弟顺从、乖巧的样子?从不顶嘴,拌嘴也从来不会赢。还经常被师姐不正经的话糊弄,被糊弄了也不会生气,就笑着挠头而已。
可能是他从来不会说师姐的不好,师弟身上自带的尊敬和好教养让师姐有了“他对自己不一样”的错觉。
可能主要是他刚刚好是师姐想要的弟弟的样子。师姐对那些对她有所图的师兄已经见怪不怪了,要么只是因为脸,要么是因为生理需求,要么就只是觉得“周围的人都脱单了我也脱个看看”,要么就直奔着结婚。
以上每一种都让她觉得不悦,她想谈恋爱,只是贪恋恋爱的感觉。所以当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对她不为所动的小师弟的时候,那个恋爱的人选就从天而降了。
还可能,还可能是什么呢?什么都可能啊,他细长的眼睛,对视时候有点害羞的闪躲眼神,声音里好像刚刚经历完变声的稚嫩感……到底是什么呢?
喜欢之后再来回想喜欢的源头,根本就一点也不客观,根本不能得出什么答案。
慢慢地她遮掩不住了,心里就像脚板底一直被鸡毛挠着那样难受,忍不住就跟闺蜜说了。闺蜜却一点也不惊讶,她说师弟平时脸很臭,师姐在的时候他却会笑。闺蜜觉得师姐跟师弟应该会在一起。
那段时间师姐吃饭,走路,看书都会突然笑起来,就闺蜜的一句话,让她甜蜜得像是真的谈恋爱了那样。
社团出去轰趴的时候,大家都睡在一起。师弟那么好巧不巧在师姐旁边。半夜部门的其他人打呼,跟大卡车压马路一样猛。师姐实在睡不着,翻了一个身正好看到师弟,他晃了晃,细长地眼睛睁开一条缝。师弟模模糊糊地问:“睡不着吗?”“嗯。”师弟伸出手盖在师姐耳朵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就这个师弟睡醒后怎么也不记得它发生过的事情,支撑着老师姐像流口水的狗一样不停地搜寻师弟喜欢师姐的蛛丝马迹,并且相信那块大骨头一定就在附近了。等找到了,确定了,就在一起吧。
她急切得想告诉师弟,师姐都准备好了,你要做的只是喜欢我而已。
而与此同时,师姐心里又觉得师弟应该是不喜欢她的吧,喜欢的话他为什么不追呢?也不必追,不必要多有仪式感,就给师姐一个确定的眼神就可以了。
老师姐在情感里跌跌落落的,再受一次伤也没什么,但是老师姐就是开不了口。除此之外,师姐也是小女生,她心里冒粉色泡泡的时候也会傻笑。她总在师弟不经意的举动中,加上自己的意淫,让它们都变得宠溺到天翻地覆。
她等啊等,等到的却是他要向别人告白了。虽然告白没成功,师姐也没感觉好受多少。精神洁癖,这是师姐身上第二难搞的东西。
老师姐也有过谁喜欢她一瞄一个准的风光时刻,但是怎么就看不清他呢。
师姐烦透了,为什么小师弟要去让老师姐动心呢,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为什么还要让她动心呢。让她继续当那个利落的女战士不行吗,刀枪不入,再不顺心,吃点肉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汉子。为什么要让师姐变得那么柔弱呢,为什么要让师姐心神不宁患得患失呢。小师弟让她变得哼哼唧唧的,又不陪她一起走,真是让人讨厌极了。
师姐也讨厌自己。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不就很好吗?为什么要留那么多时间给自己在心里搭戏台呢?
师姐转念又想,那他们日常那些算什么呢?暧昧?去他妈的暧昧。但她还是怂逼一个,怎么可能去问那个问题呢,只要一句简单的:“我只是把你当姐姐。”就足以让她溃不成军。
师姐烦恼得头都快秃了,她那一肚子的话,肯定会跟她的小师弟说清楚的吧,在离开的时候。或许再过分一点顺势要一个拥抱也行啊,在离开的时候。
但事实上她什么也没说,最后一次比赛过后,她就毕业了。她提前走了,像个逃兵一样,压根没等师弟来一起拍毕业合照。灰溜溜的,只带走她一如既往的骄傲,和那个始终没有问出的问题。
那个内心戏十足的师姐,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再没有音信。她的离开就像挤掉了他脸上一颗坚硬的脂肪粒,不痛不痒,只留下那一个小小的空洞。
也不知道那个空洞里,有没有一点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