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我去了趟曼谷,打着探索暹罗文化的旗号去搜寻泰国美食,经本地人推荐找到了一家小有名气的米其林认证餐厅。经过些许波折,我和朋友终于摸爬滚打地来到了这个酷似缩小版泰王宫的豪华地方,长期混迹于苍蝇馆子的我,会有点自惭形秽。小心翼翼地踱步进入餐厅后,迎上了一名面无表情的泰国女服务员,用异样的眼光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便径直把我们往里边带。服务员在前边走得特别快,差点我都快跟不上她的脚步。但又不得不说,餐厅的内部很漂亮,像极了中国古代上层名流的四合院,门屋,厅堂,庭院一一俱全,庭院中间甚至还嵌有潺潺小溪。
用餐的地方在厅堂的二楼,一路上我以竞走运动员的姿态才勉强跟上她的步伐。进入二层,宽大豪华的厅堂里上下整齐地摆放着十几个四人长方桌,非常大器。由于时间未到午饭点,大厅的客人稀稀落落,只有靠窗和中间的两桌分别有两个白人在用餐。除正常的四人桌之外,东南和东北角还摆放着一个很小的圆桌,与华丽的大堂相比有点格格不入,很不显眼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力。圆桌和它狭窄的空间勉强刚好能挤下两个人,不凑巧的是,服务员一股脑地就把我带到了东南角的那个圆桌,指了指,大概意思就是,别挑了这就是你的地儿。其实我也倒没觉得意外也就没多语,毕竟一般宫廷级别的米其林餐厅都会提前预定,估计正中间的大桌早已被预定好了,还能给我这样突然造访的顾客留有余地,已经很给面子了。
也算是半个文化人,我正准备假模假式地学着贵族的姿态端坐下来,却发现身后的朋友不见踪影,可能餐厅太过于华丽宏伟,一般人没有管家指引是很容易迷路的。我下意识地和服务员说了一句:“please wait a minute,perhaps my friend goes wrong way,so i have to find him.”便走向一楼,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朋友上来了,我欲返回刚才的小圆桌。这时,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皇室女管家竟然变身为顺从的宫女,连忙拦住我,用标准的泰式英语说道:Sorry,this is your table.,说完用她弯曲着30度的躯体,优雅地将我们指引到窗边的大桌,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傲娇。这次我倒是有点蒙圈,仿佛从一个刚进宫还不明状况的穷酸秀才扶摇直上成了皇帝。
宫女姑娘难得地漏出了十颗牙齿的微笑,牙齿还挺白。她十分有耐心地为我们推荐菜品,还贴心地询问我们的口味,吃得辣不辣,牛排几分熟等等,平复了心境的我也算应对自如。菜品的质量我不太想过多阐述,勉强对得起米其林星级认证。只是在用餐途中,另一对前来用餐的中国母女也被安排在了小圆桌,而此时整个大厅的方桌仍有不少余位。我顿时幡然醒悟,原来一句不经意的英文表达,能让服务员的态度来个180度大转弯,如此现象的确让我深思了半天。
联想到前几年去新加坡,一次在酒店游完泳后,我把浴巾等物品整理好后递给泳池主管时,他很客气地问我你是哪里人,由于之前在领取更衣室钥匙,房间号登记等事宜中我们有过一段时间的英文交流,算是半个熟人,我便想让他猜一猜。他回答日本,新加坡,韩国,香港。。我不得不打断他,回答道我来自中国,中国大陆。他一脸惊愕的样子我仍记忆犹新,我好奇的问了下他猜想的原因,他的回答一是我可以说比较流利的英文,第二,我的言行举止不太像中国大陆人。
不得不说一下,在泰国我确实也见到不少国人同胞的不太好的行为。湄南河旁的星巴克,一行中国游客霸占了咖啡店的户外座位嗑瓜子,把它当成绝佳的观景平台,却一直不点单时,星巴克小哥十分努力地憋出的五个泰式中文:“不买咖啡就走”。这就像五记耳光扇在我脸上,想出头辩解两句都不知从何说起。语言自然成为了他们判断你国籍的普遍标准,用英语至少不能确定你是哪里的,而用中文你多半就是中国人。
难道用中文就是低下?用英文就是高尚?其实语言充其量就是个交流的工具罢了,方便自己能更有效地得到和输出信息,怎么舒服怎么让对方明白你的意思就行。即使做个鬼脸,搔首弄姿都是可以的,非要把语言添加上某种色彩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当然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是值得称赞的,皇帝的新衣会让我们有一种不同于旁人的幻觉,但褪去这层虚无缥缈的东西后,我们的躯体和肤色还是我们的本我,不能改变。真正要改变的是自己躯壳里的内核,对他人对环境的尊重,对自己言行的拘束。因此根本问题不在于语言本身,而是自己剥离语言外壳后的内瓤。
米其林餐厅用餐体验还算愉快,结账时我用了中文询问是否可以使用支付宝付款,宫女姑娘显然感觉有点诧异,但也欣然接受了。支付宝最终是可以使用的,看得出这个店的中国客人应该不少,也是他们很大的收入来源。至于为何有这样的前后待遇差,这是值得我们去思索的一个长命题。
只不过离开时,这位服务员倒也没变身,毕恭毕敬地领我们到门外,还小鞠一躬,目送离开。其实皇帝的新衣真不好穿,皇帝的新语也不好说,唐装汉服还是最合身的,中文才是最屌的,然而脱下衣服后的我们,还得多锻炼内在的体魄,才可以做好自己内心真正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