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的认输

题记:

朝暮与岁月共往,我与你共至天光。

我有一位朋友,近来面临着“中年危机”,具体表现是—他离家出走了……如同赌气一般,逮着一个正经八百的理由,就扬长而去,不带回头。

或许是近年来的工作不顺和怀才不遇,或许是妻子一直只是当年的“无奈选择”,或许是他还不甘心如今的事业局面,或许是家庭的多重桎梏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他终于成功如愿地逃走了。

逃避现实的方式非常冠冕堂皇—外派异地工作。

妻子是世俗里标准的贤妻良母,当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的。按理来讲,他不应当挑剔她。然而她天生含蓄、秀外慧中的性格却总是失去了一份天然的活力。

她是世俗标准里的美女,但脸上的神情总是少了一份情致和动人。

总而言之,她不是他的理想型。

婚后他们先后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一想到孩子,他总是不经意地骄傲地笑出声来。因为孩子实在是他一生的幸福所在。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快乐。

但随着与日俱增的经济压力,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不配拥有子女。

在经历了“七年之痒”的婚姻阵痛期后,母亲与妻子之间的矛盾与日俱增,令他时常用工作繁忙来逃避面对她们。

终于公司决定外派他去异地工作一段时间,他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和轻松。

只是不能经常见到孩子们,一年半载只能相聚一次。然而孩子终究是他的孩子,流淌着他的血脉。他潜意识里觉得即使离开一段时间,也没关系。

外派异地后的第一个夜晚,他竟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妻子、母亲、孩子们的笑容和身影一一就在眼前,挥之不去。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竟心生一丝悔意。

瞅着云彩里的月亮,朦胧中睡去。只觉得浑身冰冷,有阵阵寒气袭上心头。

在异地指挥一个项目一段时间后,他渐渐适应了这种“伪单身”的工作节奏和生活状态。

和工友们住在集体宿舍里,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高中时代。

短暂的孤独生活其实也是一种享受。

每周和妻子视频通话的时间里,大多是问及孩子们的学业情况。老夫老妻终成“室友”,何况还是这种相亲方式认识的。算不上是完全的自由恋爱。

他自嘲其实从未忘却过心上人—初恋情人。只是她也幻化成了一张粉色迷蒙的烟雨画,模糊地只在梦里出现过几回。令他惆怅,令他感到落寞,但同时也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最美好的回忆。心上有个人,才能活下去。他之所以难以忘怀这位俏丽活泼的少女,全然不过是因为忘不了自己年少时的风华正茂,说到底还是自恋而已。

月上柳梢之际,他站在工地上,望着自己的设计图纸慢慢变成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一番自豪感油然而生。

事业的蒸蒸日上能够给他带来自我实现价值的动力和欲望满足后的好心情。

在建筑界拥有一席之地,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在事业里成就自己,才能暂时遗忘家庭里的失败和情感缺失。

外派异地大半年后,疫情爆发了,工地暂停施工,他也无可奈何地回到家中待命。

当他阔别已久,悄然回到家中,见到日益衰老的母亲时,他竟潸然泪下,不能自己。

当两个孩子怯生生地抱住他时,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后悔和自责。涌上心头地是一句“对不起”。

当他双目缓缓与妻子对视时,他由衷地感叹,其实即便是牢笼,恐怕也是一辈子挣脱不了的。妻子没有功劳,总也有苦劳。

夹杂着悔意、无奈、忐忑、失落的复杂心情,那一晚,他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梦醒时分,江南的雨滴滴答答地打在窗沿上,他揉了揉眼睛,万分不舍睁开双眼,仿佛闭着眼睛,一切就能重新开始。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竟感到一阵轻松,如释重负地真切感受到,这样的生活还将一直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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