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无心惜落花。落花无意恋春华。昨日盈盈枝上笑。谁道。今朝吹去落谁家。
把酒临风千种恨。难问。梦回云散见无涯。妙舞清歌谁是主。回顾。高城不见夕阳斜。
——(宋)魏玩《定风波》
一首词,道出人生不尽如意。
而更多的,是生活给予她的那些诸多无奈。
魏玩,何许人也?怕是无几人知。魏夫人,或者是鲁国夫人,亦或听说过。
其夫曾布,因参与过王安石变法,史书上留有其名。
其弟魏泰,是《临汉隐居诗话》、《东轩笔录》的作者。
其夫之兄,即为唐宋散文八大家之一的曾巩。
如此的家世,在襄阳城里,可谓令世人艳羡吧?
少时嫁你只为情
高头大马,红绳相系。
一顶花轿抬着自幼饱读诗书的魏玩,从湖北襄阳城里,到了江西曾家。
繁琐的结婚仪式,像一场见证爱情的史诗,把她牢牢地吸在了曾布的妻子这个名分之下。
按说曾巩写赋可以列入八大家,作为他的亲传弟弟曾布,文学修养自然也是不会差到哪里去,一个饱读诗书的女子,遇到一个自幼习文的男子,是不是就可以过上诗词唱和、你侬我侬的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难说,难说,还真难说。
“夫君,妾初到此地,可否带我四处走走?”
“找个人陪你去吧,我这里还得温书备考呀。”
温书备考没得错,男人嘛,总是要以事业为重的,能够时刻想到金榜题名,走的是正道。
一首又一首的词送去了书房,却得不到只言片语的回复。
魏玩以为的新婚燕尔,现实给予她的却大相径庭。
独守老家空吟咏
曾布及第,大红灯笼高挂。
被封外地做官,却把夫人魏玩留在了老家。
魏玩争取:“夫君一人在外,妾身委实放心不下,可否同行侍夫君?”
曾布不置可否:“根基未稳,就携家带口,成何体统。”
从此,两人天各一方,独自儿怎生得黑。
一晃就是三年。
三年里,魏玩望眼欲穿,等着曾布回转家园。
三年里,曾布一心政事,闲暇之余是否有过思念,无人知晓。
幽怨的魏玩,提笔赋词:
溪山掩映斜阳里,楼台影动斜阳起;隔岸两三家,玉墙红杏花。绿杨堤下路,早晚溪边去;三见柳绵飞,离人犹未归。
满纸的幽怨,一腔的伤情别恨。
聚少离多独惆怅
其实古时很多怀才的女子,都希望有一个知自己懂自己更是怜惜自己的人陪在身边,魏玩的心思,和大多数女子一样,无非是想着无论何时何地何境,陪着丈夫即为满足。
偏偏曾布到处为官,漂泊不定,与魏玩就聚少离多,所谓的恩爱长情,也被长久的离别腐蚀得成了怨恨,更何况,曾布对魏玩,不知道有爱还是无爱,或者是爱已经改变。
别郎容易见郎难,几何般,懒临鸾,憔悴容仪,徒觉缕衣宽。门外红梅将谢也,谁信道,不曾看?
脱装楼上望长安,怯轻寒,莫凭栏,嫌怕东风吹恨上眉端。为报归期须及早,休误妾,一春闲!(《江城子》春恨)
魏玩的不满,魏玩的怨念,在这首词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红梅都谢了,也没看过,是怎样的没有心思理会周遭的景致?
不要误了我,让我闲了整个春天!是怎样的别离才致这般的怨恨?
读到这里,或许我们都想问:
“曾布,你看过这些词没有?你懂魏玩的心思不?”
其实说白了,就是曾布对她,没有感情。
从古至今,很多文人墨客,即便是自己被贬了,也会带着家眷或者红颜知己赴任的,更何况这样一个会诗填词的懂风情的魏玩!
汴梁城里芳魂散
一天,江西曾家,来了一顶小轿,接上魏玩,远赴了汴梁。
乡邻无不道贺:“娘子总算熬出头了,可以与相公厮守一起了。”
到了汴梁,魏玩方知曾布做了宰相,在京城置办了家业,接她这个主母过来操持家事。
以为有了转机的魏玩,着实高兴了几天,十几年的聚少离多,终于结束,以后的日子,就是夫唱妇随,琴瑟和鸣了吧?
散朝,曾布携一年轻貌美女子而归,入屋拜见。
“女儿给母亲大人请安!”张氏水灵动人,款款下拜,慌了魏玩,好一阵才认出是自己那年在海州怀仁收留的女孩。
彼时还手把手教着诗书,此时已经出落得如同仙女下凡。
“听说汝已入宫内当差,今日怎得有闲出来?”魏玩问她。
张氏转眼看了一下曾布,继而婉转答道:“听闻母亲到了汴梁,特意过来拜见的。”
魏玩冰雪聪明,她口口声声称自己为母亲,而对于曾布传递给她的这个消息,却不说是父亲或者宰相大人说的,显然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再看那眉来眼去的神情,多半八九不离十了。
“夫君,你可有纳妾的想法?”张氏走后,魏玩直言。
曾布一脸严霜:“夫人何出此言?”
“你们又何苦瞒我,天知地知,你知她知我知罢了!”魏玩不再言语,也不再提及此事。
一生情感的不幸,忧郁成疾,最终,魏玩在被朝廷封为鲁国夫人后没多久,便撒手人间,带着自己的诗词和一生的幽怨,往生极乐。
灵前,张氏来了,作为学生,也是义女,她用魏玩教给的才情,写了一首吊唁诗:
香散帘幕寂,尘生翰墨闲;空传三壶誉,无复内朝班。
不管是敷衍,还是愧疚,也不说这首诗的感情平淡。
人去了,芳魂散;再追悔,也惘然。
对的时间里,遇到一个错的人,那只能是,一世的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