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中年人聚在一起吃饭,酒过多巡,说起了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有人后悔放弃了同甘共苦的恋人,有人后悔忙于工作没有陪孩子长大,有人后悔忽略了老人,有人后悔在可以打拼的时候选择了安逸,有人后悔没有好好珍惜曾经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都有自己的悔。
第一个说话的人是美发店的老板,多年前来小城发展,因为技术过硬,发型设计新颖,收费公道,生意做得很好。鼎盛时期,有十多个店面,一百多个徒弟。在市里买了房产,城边买了几块地基。现在,就剩一间20平米的小店勉强维持生存,想要东山再起已不太可能。
他满是悔意的说道:"最后一次去见我老婆的那天,她说她要嫁人了,让我好自为之……好好的家就这样散了,现在只要看见一家三口的画面就想她和女儿。"他数度哽咽。他老婆人很漂亮,能当店里的会计,能应酬,也能带好孩子做好贤内助,我和她有数面之缘,约着在一起喝过冷饮,带着孩子在一起玩过几次。
"你干了啥事儿伤了人家?人家愿意从弥勒跟你穷小子来边疆创业不容易,你们俩可真是白手起家,最困难的时候人家也没有嫌弃你……"一个哥们打破沙锅问到底追问了起来。
"我生意最红火的时候,一个店一天的收入就有几千块,那是我最得意的时候,但不知道是从那天开始,我就喜欢出去玩几把(赌博)……"沉默片刻,他又接着说:"玩着玩着,越玩越大,玩得昏天黑地,店里进货的钱都输了,房子地基都被卖掉了,还借了高利贷。我老婆一开始语重心长的劝我,后面和我吵砸东西……只是我听不进去啊,玩昏头了,天天玩,十多天不着家是常事儿,最后连我女儿上兴趣班的报名费都被输完了",他的叙述断断续续,人越说越激动。
"我欠着人家几百万高利贷,那一年连家都不敢回,像条狗一样东躲西藏。老婆小孩也遭连累,追高利贷的人找不到我,把我女儿手指切掉了一个,我老婆头发一团一团的被扯掉,是我对不起他们呀……"
"还是我丈母娘仁义,她卖掉祖产,凑钱还了高利贷,才救了我们一家子,保住了我现在这个店面。我老婆说和我在一起看不到希望,她也不相信浪子回头金不换,不得以离婚了,孩子跟我老婆。到今天我们已经三年三个月又十五天了没有见面了……"他仰头喝下一杯酒,不知道是酒太辣,思念太浓,还是悔太重,他大声的哭了起来。
"哥们儿,别伤心了,都过去了,说起后悔的事儿,我也比你好不到哪儿去……"席间另一个中年人有了倾诉欲,大家停下杯盏静听他的故事。
"你们都知道我老婆是得乳癌死的,但你们不知道我们的矛盾,到现在我的两个小孩还和我有隔阂。我老婆是大学时低我一级的师妹,她小个子,小酒窝,但是能量一点儿都不小,大学毕业后她背着爹妈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和我这个穷小子结婚,当时连我都佩服她。婚后第一年,我老婆生了一对儿龙凤胎,那时候走在路上,有多少人都羡慕我,老婆漂亮贤惠,在独生子女时代儿女双全……"说起回忆里幸福的事儿,他的脸上泛着光,奕奕的神采,是喝多少酒都掩盖不住的。
"我们矛盾累积也在那个时候,家里两个娃要带,要上班工作,老人身体不好帮不了忙,请了个保姆,也力不从心,我这个人又贪玩又好朋友,经常不着家,那时候我认为大男人就不应该被困在家里。我老婆的怨言越来越多,闹骚越来越多,不想听她唠叨,我和三朋四友的聚会也越来越多,孩子,家事儿都扔给她……"
"我老婆有写日记的习惯,她把这些都全部写在日记本上。兵荒马乱的日子随着小孩慢慢长大,结束了。但我和我老婆的隔阂越来越深,家里有事儿我们很少沟通,孩子教育的问题也很少商量。她不管我,我也不关心她,她生病我从来没有陪她去看过医生,打过点滴。其实我也很羡慕别人家,周末假期,一家人外出,有说有笑有商量的,但我不认为家庭经营成这样是我的错。我老婆好几次试图和我好好沟通,结果也不欢而散。几次以后,大家都不愿朝前再走一步,我们两个就像两团冷空气,不吵不闹也不和谐。最温馨记忆是我姑娘得了三好学生奖,我们全家出去撮了一顿,两个小娃高兴得不得了,我和我老婆关系也好了很多,但这样的一家人好好吃饭相处的日子掰着手指都能数过来……"
"我忙着工作,忙着出差,忙着和各种朋友饮酒聚会,胡吃海喝,一晃十多年就过去了,两个小娃都去外地上高中了。老婆是在娃上高三那年病的,体检报告出来的时候,我出差,她啥也没和我说,我回家只看到桌子上多了些灰,我没在意。她做手术的那天,我在上班,她自己签的字,手术后娃她姨妈一直照顾,回家她不在,我也只以为她去看娃了。"一个女人心里积攒了多少失望,才能坚强到如此地步,席上的女同胞们愤慨的想揍这个人。
"等我知道她生病的时候,是她手术后的第五天,看她苍白的脸,瘦弱的身子,和她嫁给我时候的样子一对比,我心里像几千只蚂蚁吞噬一样难受。手术虽然很成功,但是癌细胞已经扩散,她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最后的那段时间,我天天陪着她,看着她一天天的衰弱下去,我后悔啊,回忆我们刚认识的那几年,我们也是甜甜蜜蜜、和和美美的啊,日子过着过着咋就过成这样了呢,都怪我忽略了家庭,忽略了她呀……"
我女儿看完我老婆的日记本,她一直不肯原谅我,为这,她放弃了回来工作的机会,一个人跑去广州打拼,她的床头贴着"这辈子就算嫁不出去,也不将就我爸那样的男人",一年也就打一两个电话回来,好多事情我都是从她弟弟哪儿知道的。我儿子说我活该,咎由自取,年轻时不懂付出,还想老了坐享其成。这话虽难听,但我也得听着……"
"疼老婆这件事,很多男人要过很多年才懂,我算是其中的一个,我老婆过世的五年,我一个人照顾家庭,承担娃娃的抚养教育问题,操心他们的工作婚事,才知道那些年,我老婆的不容易,悔恨换不回过世的老婆,换不回美满的家庭啊,你们都不要步我的后尘才好……"
席间刚才觥筹交错的热闹没了,大伙儿沉浸在刚才的叙述里,也许每个人都在想自己后悔的事儿吧。席散了,夏天燥热的风刮过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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