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重阳 今又重阳
重阳有“节”是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但是,对重阳有感觉,那是因为看了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诗中的那种毫不做作的直抒,几乎呼应了所有的思念之情。尤以“每逢佳节倍思亲”句,从“思兄”的狭窄范围延为广义的所有值得思念的亲人,而且也不再独独属于九月九日那一天,逢节就会有人拿来寄托因思念而生的惆怅。
今年重阳节又到了。它还有个副标题,叫老人节。
果然,报纸、电视花了大气力,把矛头对准了老人。重阳节渲染得红红火火,在一片喜庆中,老人们继3月5日“雷锋纪念日”以后再一次成了关注的明星。
时下,无论是物资条件过不过得去的老人,多感到被社会在忽略,唯有亲情的渴求在与日俱增。儿女绝情不孝顺的当然有,但是少数。绝大多数的儿女迫于自身的种种压力,把很大一部分精力投入了事业、学习、谋生、小家,以至于无法设身处地多关心一点父母,那就大有人在了。平心而论,老人们是因为缺失了社会的关注,所以心中五味杂陈。
不过,这里要理清一个关系:重阳节究竟需要关注的是老人还是父母?
估计有许多人知道中央电视台记者参访到的那对北京姐弟了吧?80岁的姐姐有三个女儿,都在天津。她说“感受不到儿女温暖,恨不得快死”。话是很揪心的,三个女儿听了一定会感触多多。
但是问题来了。“姐姐”80了,三个女儿估计也都在55岁左右,也是拖儿带女的母亲了吧?也算是老人了吧?那三个女儿完全有可能也会有“姐姐”的痛苦。那么,80岁“姐姐”的痛苦是否应该由三个同样也是老人的女儿来负责?所谓“老人管老人”。或者,母亲的痛苦是否应该由儿女来抚平?所谓“儿女管父母”。
我觉得,“儿女管父母”是正道。当然有句不得不说的题外话:政府更需要责无旁贷的适时替代“儿女”管好“父母”,例如儿女也是老人了、儿女丧失能力了、儿女没有了……
今天的社会常常混淆了老人和父母的概念,在重阳节屡屡把老人突出的当成一件道具,但开口闭口谈的是些子女与父母的关系。思来想去,实在有点残忍过头了。
我实在看不惯作秀的记者们。这些口无遮拦的问些蠢问题的记者也是为人儿女的吧?他们怎么就不去问一下自己的父母,在此时此刻重阳将至时,父母的心中是怎样的一种念想?他们拿着话筒满大街追着老人们,就不怕挖了老人心中不愿提及的伤疤吗?这些记者想干什么?无非想让老人们对今天歌功颂德。我想到了重阳糕。
重阳节有重阳糕,又称花糕、菊糕、五色糕。讲究的重阳糕有九层,像座宝塔,上有两只小羊,以合重阳(羊),也有的在重阳糕上插一小红旗,点上烛灯,以“点灯”、“吃糕”寓“登高”之意。古人在九月九日作糕的本意本不为自己,其中的一个细节让人动容。按旧习俗,这是父母在天明时,以重阳糕搭儿女头额,口中念念有词,用来祝愿子女百事俱高的啊。
农历九月初九的重阳节登高、插茱萸、饮菊花酒等习俗,目的是用来避灾。有人把重阳节硬扯成老人节,不是不可以,也可以牵强的说成让老人少点灾祸。但是,是不是不要剥夺了父母对子女温情脉脉祝福的空间,只一味的让重阳节演变成了老年父母成为受施的可怜虫
重阳节本是老人们一如既往思着念着儿女的日子,做儿女的能感觉到吗?
那些记者为什么不去问问满大街做儿女的,哪怕问问自己:重阳节了,你感到了,你想到了父母对你的嘘寒问暖,鸡毛蒜皮吗?你想到了父母吗?去看望了他们吗,哪怕打一个电话?
重阳节了。难道仅仅是老了的父母在想儿女吗?暂时还没有成为老人的父母难道就不需要儿女想着他们了吗?
只要不昧着良心,十有八九的可能被问及的父母,今天的日子肯定已不仅仅只是解决了温饱。但是父母们难道是一群吃饱了就开始等下一餐的动物吗?他们迟迟早早的会在余生清晰地知道自己到底最想要的是什。他们的身体迟迟早早会被老弱囚禁在了很窄的一块天地里了,他们需要儿女,因为儿女是他们对外界延伸的触角。他们的头脑迟迟早早已被过度消耗得跟不上眼下的思维节奏了,他们需要儿女,因为儿女是他们对外界判断的参谋。他们不害怕失去财产,也不在意被人淡忘,但是需要死死拽着儿女,因为儿女是他们用生命最宝贵的那一段喂养大的,又是唯一独属自己且不能割离的。
与其把重阳节贴上老人节的标签,不如改成父母节。无论此时父母是否已是老人。“遍插茱萸少一人”,“少”了的那位就是你啊,做儿女的。回去吧,去看看父母,哪怕他们还很年轻。何必要等到后悔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