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尚有一丝的期待,我大概就在墙里结束我的生命了。
打我记事以来,我一直生活在这里。我的生命中出现的角色有父亲、母亲和其它一些偶尔露面的亲人。我曾经生活的很快乐。因为我没有任何理由不快乐。丰衣足食的生活让人变得简单而满足。小时候我觉得这四周的墙壁很大很大,大到我以为墙内就是整个世界。父亲教我数学和物理,母亲教我文学和逻辑。偶尔露面的亲人让我感到新鲜,但我却从未期望的更多。我甚至从没有好奇过,那扇偶尔打开的大门之外是什么样子的。我一直以来,理所当然的相信着大门外面和大门里面是一样的。
想象力,也和我一起困在了墙里,无法逃脱。
我的家里有一间很大很大的书房,这里有很多很多的书,我一直在读,一直在读,却总也读不完。这些书就像很久以前就存在在这里一样,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它从未有过增减。有增减的只是父母和我所做的笔记。但这些笔记都堆砌在角落里,等待着灰尘在我们不曾注意到的时间里渐渐盖住事物本来的模样。我用笔和纸,一笔一划的写出了很多笔记,开始时是父母为我授课时的内容,后来变成了读书时想法和摘抄。但这些消耗了大量资源、时间和精力的笔记一旦完成便被搁置在一边了。父母的笔记们也是同样的待遇,我们一家三口乐此不疲的增添着笔记的数量,却从来不曾回顾过记了些什么。
时间,在笔与纸张的摩擦之间被记录下来,就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充盈的一样。
家中的食物很有规律。周一到周日吃些什么、喝些什么,从来不曾出现过意外。也不是不好吃,但也不曾令我感到欣喜。周一到周日的菜单里,我最喜欢周三中午的咖喱鸡肉饭。可是这份喜欢并没有让周三的中午成为我期盼的日子,因为那一盘咖喱鸡肉饭是必然会发生的存在,这周三是这样,下周三也是这样,未来的所有周三,都是这样。
意料之中,是太过习以为常的事,它让我所有的喜怒哀乐趋于平静。
父亲和母亲是我最最熟悉的人。我们三个熟悉到可以一天不说话。我知道此时此刻,父亲在哪个房间做着什么,母亲在哪个房间做着什么。他们对我也是同样的熟悉。我们三个在墙里默默的生活着,我们彼此依赖,却彼此疏远。
疏远,是因为太过亲密。亲密,是因为别无选择。
一年前的一天,墙里的日子出现裂缝。父亲突然离世,母亲在那天的夜晚消失。我面对着父亲日渐发臭的尸体,无所适从。我坐在那具曾无比亲密的身体旁边,看着它一点点的发生变化。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充盈在心头,我感觉心脏猛烈跳动,有什么东西想要从我的身体里逃脱。我本以为,自己或许要和父亲一样死掉,或者和母亲一样消失。就在我被饥饿感吞噬到快要晕过去的时候,我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驱动着,打开了那扇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