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6
现在在飞回美国的飞机上,想写一篇文章,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已经是2020年的事实,在打下了2019年之后发现不对劲,删掉了19,打下20,突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知道为什么。感觉2019年对我来说还应该是崭新的,但却已经陈旧了,2020又感觉崭新地不真实。现在耳机里在放周传雄的《黄昏》,感伤的时刻倒是永远很应景。
这篇文章其实本来不想写,我在葬礼的时候的确思考了很多,也反思了很多,那天晚上的确是意义非凡,本来是想写成文章,可是又莫名觉得把这些想法写下来会变得做作,最终还是决定留在心里。刚刚在飞机上写文书,我写到了关于这次葬礼的内容,突然又觉得写下来是值得的,大概是因为今天跟爸妈离别又激起了家族情结吧。
我这次放假回国三个礼拜,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太短。我外婆太太(就是我奶奶的妈妈)就算的正正好好,在这段小小的间隙中去了,贴心地帮我安排好了时间。那天正好是我跟我妈打算去厦门旅游的前一天早晨,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我爸扔了我这个消息。毫不夸张地说,我立马醒了,睁大了眼睛。其实也不算太震惊,我外婆太太已经96岁了,身体也很虚弱,但是死亡的消息总是会让人下意识地紧张。然后我就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待了一会儿,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消息,与其说是有点难过,不如说是我在劝说自己应该要难过一点。
我稍微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这样的场合。在我以前的认知里,葬礼理应是伤心的。我以前很唾弃乡村的葬礼,一大堆毫不相干的人都要被请去参加葬礼,俗称吃豆腐,真正的伤心人也就这几个,其他事不关己的人都在饭桌上说说笑笑,以乡村八卦作为谈资,艰难维持彼此之间纤细的纽带。不管怎么想都不公平不是吗,葬礼理应伤心啊。但是在那天回到了乡下,我的心情挺轻的,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我并不是很悲伤,更不想为了悲伤而去装作自己很难过,我有些责怪自己,原来我也是个这么冷漠的人。我看周围的人,外婆太太的孙女,儿子儿媳,女儿,也就是我的奶奶,和我爷爷,好像心情也很轻。那一刻我动摇了,我们到底应该如何面对死亡?这一刻,或许,我应该感到欣慰吗?
我的外婆太太,很早之前就老年痴呆了,说得好听点就是老年痴呆了。因为我奶奶是出家的女儿,按照道理不算娘家的人了,所以外婆太太理应是儿子照顾。但是我奶奶的弟弟家经济条件比我们家差很多,从农村搬出来之后,一家五六口住在一个3室一厅的公寓里,外婆太太睡在沙发上。我奶奶偶尔在他们需要的时候,会过去照顾自己的妈妈。外婆太太很久之前就生活不能自理了,久到我已经不记得她是因为什么而不能走路了,是因为事故摔断了腿?还是因为老了之后肌肉萎缩?我真的记不清了,她也记不清我是谁,我的爸爸妈妈是谁,我的爷爷是谁,眼睛看不清了,耳朵听不清了,牙齿也掉光了,整个人消薄地像一张纸片。她一直躺在那个沙发上,到了饭点,我娘舅公公(我奶奶的弟弟)就去喂她吃饭,吃完了,又躺下。就是这样的生活,周而复始。用年轻的目光去看待这样的生活,自然是很不公平的,但是我也一度很好奇,她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年轻人一直在感叹人生苦短,白驹过隙,真正到了她这个年纪,会不会感叹,这真是很长很长的一生,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啊。
从这个角度看,外婆太太的离去是理应发生的事情,确实是大限已到,到了她应该走的时候了。那天下午,我们在乡下,大家都还在应该怎么操办葬礼的事情,有的村民听说了消息骑着电摩过来了解情况,然后开始给村上别的兄弟打电话,说要办事情了,要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