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一漾一漾地，波光粼粼。几只白色的飞鸟掠过水面，落到枝头停歇。
对我和彤彤来说，今天是特别的一天。不过他今天和囡囡都要上课。在他上学之前我同他说：“今天放学后，你可以约小朋友来家里玩。”
对，他上一年级了，还在从可以整天玩耍到有家庭作业的过渡之中。他很为作业烦恼，因为这他不得不将玩积木的时间，骑自行车的时间一再压缩。甚至有好几天我都忍不住问他了，你怎么不骑自行车了？他没有回答。我感觉开学季像稀释剂，冲淡了他对日常骑自行车的热情。
前天放学时，我看到他一只手上拿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撑满了书，另一只手又拎着书包，看到我的欣喜立马被愁眉苦脸代替，我正要问：为什么不将书装在书包里？
他将书包抛到我手上，对我说：“妈妈，我的书包不能用了，我同学放了一块香蕉皮在我书包里，可难闻了。”我打开他的书包夹层，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浑身黑透到快要发烂的香蕉皮，将整个夹层的二分之一左右都渗透出了污渍。
彤彤生气地对我说：“他说香蕉皮是他放进去的，他上次还弄坏了我一个卷笔刀，我好想打他。”那你打他了吗？没有。为什么没有？因为我打他我就犯错了，老师会让我们去办公室，我不想被批评。
我笑着对他说：“不错，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后续会怎么做？我明天到学校找他，他不能总是损坏我的东西。昨天他回来的时候，我没问因为他到家时情绪正常，我在想他如果不再陷入书包这件事，那我也没有必要再过问。
事实上为一年准备的新书包是再也恢复不了啦，我用肥皂、洗衣粉等都试过，夹层的污渍还是顽固地存在，像是从书包里长出来似的，尽管我还洗后泡了一夜，再洗依然没有效果。
这两天彤彤背着我为他郊游时准备的背包。我也没有联系过老师和孩子的家长，好像觉得没有必要。生活里的小插曲，就此略过。由此我也隐约觉察出我隐藏的心态，在孩子成长的过程里，不牵扯到安全、霸凌和心理，我通常不太在意，每一种经历，都只是一种体验和丰富。
就如学习是他的一种经历，做作业也是。但是他对作业的态度，给我印象深刻。一放学后，他总是想急切地完成作业，说快点完成才不会影响他的玩耍时间。前天就因为他一回家就想做作业，而我想先做饭菜，他的情绪像泄闸的水，急涌而来。还不能单独读题，成了他的硬伤，而我没有按照他设定的时间来，让他委屈万分。
当饭菜上桌的时候，我看到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眼泪。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在生气，他气了好久，气我没有第一时间陪他完成作业，耽误了他的玩耍时间。
对他来说这是个很大的问题。我向他解释如果先不做饭菜，等下饿了，大家都没饭吃。如果你想早点让我陪你做作业，你可以去厨房帮忙，让我早点做好饭菜，你生气了这么久，也不能解决问题。
他不说话，然后拼命地扭动身体，边说：“我要扭一扭去掉烦恼。”我看着他，扭一扭又扭一扭再扭一扭……他逐渐平复了情绪，让我先陪他做作业。
在他目前的作业里，他最怕的是写字。字是能写出来的，但是在田字格里的占位错后又错，擦了又擦，改了又改……他气得质问我：妈妈，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字写得不好？我说他写字还不错，就是占位不精准。他炸毛了，那你就是认为写得不好，为什么得由你说了算？
他问得让我一愣，我感觉这字不是由我说了算啊，我就是看到那些字在田字格的样子，然后让他写成那个样子，我是被套住的。我瞬间觉得，好多时候，我们都是被套住的，在条条框框里生活。可是，想跳出既定的框，是难之又难地。
我时常会想起《肖申克的救赎》这部电影，里面有句台词“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因为他们的羽毛太鲜亮了。”我常常想起影片中的安迪和他的狱友，他们最终都到达了海边，获得了自由。而自由可能是比金钱更稀缺的东西，因为即便你的身体自由了，可内在的那个你，却不定能走向自由。一个躯体拖着外在的自我与内在的自我，两个我如不能统一，那就像给自己先安上了枷锁。
而我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就像带着枷锁在跳舞。我在内心世界里，是希望孩子是自主的，自由的，自发的，自己驱动的，而在行动上，往往会遵循当下需要的，这两者之间是有冲突的。冲突在孩子的情绪里时隐时现。
大概因为知道，最为父母通常不能陪孩子到最后，那么让他们学会适应和接受，走平常的路，才是最安全的。可我又隐约觉得，这样的想法，我灭了我自己，貌似又可能扼住孩子。
因此智慧是继自由之后，困住我的另一面。在宏大和繁杂里，前后左右不得出的镜像，轻微的呼吸和微末的叹息，成了心里的底色。
每一个日子，我们都想给生活着色，尽管单调、重复和枯燥一直都是生活里的底旋律，但在这些的覆盖下，又总有一些亮点在生命的长河里暗暗明明。
例如，昨天晚上，囡囡和彤彤骑自行车陪我去取快递（自行车上无框），一共四个快递（其中两本书，两个箱装），囡囡拿了两本书，彤彤骑自行车却坚持要将一箱东西放在他自行车前面的杠杆上，一路上骑骑停停，甚至箱子还掉到地上两次，但他坚持一定要放在他自行车上，尽管我告诉他，我真的能拿动，可他认为那样有点重。一直到小区，他自行车的箱子又掉了，他对我说：“妈妈，我有更好地办法了，将你手上的那个箱子，压住我的这个。将两个箱子交给他后，果真再也没有掉下来过。
我看着他小小的背影，挡住的两个箱子，心里暖暖的，我不得不承认，他有小小男子汉的一面，他穿过黑夜在长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