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高考开考时,一个参加过两次高考而且都没过本科线的过来人,和你聊聊。
最近在一篇文章的留言下看到这样一句话:愿你们合上笔盖的刹那,有着侠客收剑入鞘的骄傲。说的真爽。
我当初合上笔盖时还专门把那一声“咔嗒”弄得特别清脆,也是信心满满、眼神坚定的抿着嘴巴,从鼻孔里喷出一阵自己能明显听到声音的气息。两次高考的每一场都是如此,结果平日里被老师比较看好的我,愣是没让自己的名字挤进学校的红榜里!
是的,考试那几天我也整了件红T套身上。很小的时候我爸也给我算过命,人家说我考大学时这炮打不响,作为教师的老爸当时就郁闷了,但一直自己藏着没告诉我。
第一年高考前一天我食物中毒,但老妈一直是很重视饮食的!虚脱的我挂了一天的水,第二天也就是高考第一天,一早起来挂了水接着去考试,走起路来都还是轻飘飘的,语文考试结束后我趴在桌子上老半天没起来,直到第二天考英语听力时,耳朵仍然是轰隆隆的。结果没过线,老师来说服我复读,老爸也没挡。
第二年高考语文首次网上阅卷,当时老师就说你写这个字确实好,但就怕一扫描那个尖尖的竖的末尾啊,这些点儿啊,撇捺的后半截啊,都看不见了,会吃亏的。一次一次的模拟后,班主任也不无担忧的说,有很多同学,很有可能就会败在这个网上阅卷上。唉,当时心想我敬爱的老师能不能别这么乌鸦嘴?结果我的语文成绩刚!及!格!一个各种月考大考小考模拟考,语文都是全年级前三的我,语文刚及格,呵呵……
终于第二次落榜后,老爸叹了口气:马克思唯物主义也有走火的时候喔,我还以为咱能和命运抗争一下呢。
我倒是很想去找那个算命大师谈谈,我的人生。
不过十多年前的那个时候,落榜就早已不算啥了,不会没学上的,选择专科再升本呗,有毅力的话再考研。我就是。
我一直是有着和年龄十分不相称的淡定,但也不是丝毫没有失落感和负罪感。对,负罪感。到今日我仍然固执的认为语文卷子出现了合分错误,一卷的选择题对就是错就错分数可以很明确的估出来,二卷平时考试低于90分的都不超过一巴掌的数,可最后的成绩出来:96分!这难道不是我二卷的成绩么?
不过我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也拒绝了老师想帮我查卷子的好心:你看,一切都是已经安排好了的。第一年食物中毒,第二年最强的科目大出意料。我不信命,但也不完全不信。而且万一查过后确实就那么少呢?我选择了留下一些幻想,是那可恶的自尊心作祟。
然而,平静的我充满负罪感。虽说学是给自己上的,却承载了太多父母的期望,占有着他们无私的奉献。
我的父母,小县城里的双职工,父亲还是个乡镇教师,半辈子只靠点死工资养着三个孩子。我和弟弟又几乎同级,忘不了每每交学费的时候,母亲埋怨父亲无能和父亲默不作声的伏案批卷,那个时刻会以为是不是上不下去了。
撂过狠话的母亲总是在我们学费上缴的最后期限日,拿着她东拼西凑借来的钱自己去学校交给老师,然后顺便问问我们在学校的表现。对于并非佼佼者的我,老师哪里会只说好,丁点的缺点都会被母亲放大,然后自然少不了皮肉之苦。就连很优秀的弟弟,也因为老师随口一个“就是上课时手会偶尔做小动作”,被母亲扎实的抽了几下。
恨老师么?不,他们不知道自己客观公正的评价会招致一顿批甚至一顿打。
恨母亲么?也不。
当年对上学近乎痴迷的母亲拿到升学名额后,被重男轻女的姥爷拉下来,让舅舅顶了她的名去上学,母亲的文化水平定格在了初中。母亲隔段时间就要提及这段历史,我们三个孩子都能一字不落的复述。她绝食一个月来抗争姥爷的偏心,但以失败告终,不过母亲后来想开了:那个年代村里能上学的女娃就她一个。聪慧的母亲年方16便成为村大队妇女主任,一对长长的麻花辫不知迷倒村里多少小伙。
不过母亲仍有一口气压着,她认为自己若可以继续上下去,一定会考上大学,也不会是现在这番境地。言外之意,不会嫁给没能耐的爸爸。后来弟弟傲娇的反驳他,那也可能就没了我这个优秀的儿子和比较优秀的女儿们了。彼时,黑发已经多半沦陷的父亲在一旁“窃喜”,母亲不服气的表情下露出一丝得意。
是这样啊,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么。
所以在我们成长的道路上,母亲把她未尽的心愿固执的加在我们身上。她认为不监督不成材,不打不成器,而你若成绩摆在那儿,你那些小动作小瑕疵都可以忽略不计,甚至你生活不能自理她全替你做了。
可久经母亲敲打的我,还是落榜了。
还有一部分的负罪感在父亲那儿。父亲其他的话不多,但很注重对我们的教育和沟通。每个周末他都是骑着那辆大梁自行车从乡镇到县城,再从县城到乡镇。这一赶就是十几年,风雨无阻,冷热不顾,最终落下了胃寒胃酸的顽疾。
还记得第二年高考的第二天,雷雨交加,父亲把更好一点的大人批的长雨衣给我披着,自己随便裹了件年岁长的短旧雨衣,帽子下面的带子掉了,拢不住总是掉,他就不停的把帽子往前拉。后来风太大,他索性不管了,光着脑袋淋。
路上积水已经过膝,父亲那辆大梁自行车的轮子也被吞了半圈。一路上,骑不动的时候父亲就下来推着,脏水没过了他挽起的裤腿,并不高大的父亲推得很吃力。坐在车后座的我几次想下来都被他喝止:你弄湿了再把卷子弄脏了!
在一个路口,一辆赶绿灯的轿车占用非机动车道,把我们赶到了路边绿化带沿上。眼看要倒,为了我不至于跌下来,父亲一只脚本能的插进绿化带的冬青丛中,另一只脚还来不及从前梁上迈过去。而惯性作用自行车又往前撵了两圈,他就这样一条腿在密集的冬青丛里吃力地向前跳了两下,另一条腿腿弯卡在大梁上,协助双手保证车子平衡和我的安全。与此同时,绿灯变成了红灯。
你能想象这样一副情景吗?不是大长腿的父亲一条腿搭在车上,一条腿支在乱冬青丛里,大雨哗哗的砸着脸,我想去帮他把雨衣帽子拉上去,他躲了一下对我说:你好好坐着别动。错位的旧雨衣下,我看到父亲湿透了的头发上和身上,都是雨衣上掉下的那层防水层干裂后的碎屑。那副狼狈和心酸!那也是我人生中感觉最长的一个红灯。
而在父亲背后的我,还没有看到他脸上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直到下午回到家母亲指给我看父亲小腿上长长的伤疤,我才知道他的腿被冬青枝戳破了,顿时心里一颤。我又猛然记起,在那之后他还多次下车趟着脏水推车来着。后来伤口好一段时间才好,大概是被脏水感染了吧。
这样的母亲和父亲,今天想来仍会眼眶润湿。可我就是没在高考的时候给他们长面儿。
这种负罪感使得我在上了大学后,没有丁点坦然的轻松感,家庭的拮据告诉我,除了做兼职赚钱贴补,节约吃以外的开支,还可以通过助学贷款来减轻家里的负担。
同时,专升本的时候为了能得到前十名可以免除学费的优惠资格,我的整个大一就处在不亚于高考的压力下,终于拿到第九名的好成绩。不过后来学校突然就取消了这项优惠,让我消沉郁闷了好一阵。
进入大三,主修新闻学的我突然爱上了社会学,于是选择跨专业考研。当时,我的大学还是个三线小城市不入流的二本院校,社会学这个专业形同虚设,我放弃了蹭课这条路选择自学。需要的教材书店买不到,图书馆借不全,几乎不怎么会上网的我,更没有自己的笔记本,只好选择去网吧,连上好几个通宵下载材料,网上购买教材。什么方法学、统计学、全外文理论书都靠自己啃。以至后来复试的时候被问到社会学方法方面的知识,我把卡方检验说成哎克丝(X音)方检验,老师一脸诧异又忍俊不禁地纠正,那叫卡方检验!
早上五点半,晚上十一点半,中午躺在教室的椅子上,或者某个教学楼偏僻的阳台上,二十分钟搁头就睡。时间就是分数啊,连去食堂排队打饭的空闲都挤不出来。我们几个同学总是打趣说,考研有三宝:暖瓶、热得快和方便面,饿了就去教学楼洗手间接一壶水烧开,然后泡面吃。那个时候,整个教室的上方时常弥漫着各种口味泡面的香气,特别享受。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武大的录取通知书打开的一刹那,我得意的对母亲说,没有你的督促和敲打,我反而飞得更快更高更远。
是啊,为什么远离父母的唠叨和监督,我们却更自觉了?因为那时才真正懂得了,学是给自己上的,知识是给自己灌的,路是要自己走的。
再到今日,我用自己兢兢业业的认真负责,积累了丰富的业务经验,做出了让人满意的工作成果,得到认可和肯定。淡定对失败的我,同样淡定对成功,更何况这离更大的成功还差得远呢。我唯有继续坚持读书,不停下学习新知识新技能的步伐,还要坚持锻炼运动,钱很沉的,你要有好的体魄才能拿来。这样的我每天都精力充沛,激情乐观。
虽然我没有去大城市里,干轰轰烈烈的事业,赚大把大把的钱,但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去过更好的生活,能够有些闲钱带父母去没去过的地方看一看,把没吃过的东西适当去尝一尝,也带他们去我能消费得起的高档商场里买几件几百上千的好衣服穿一穿。
把抚养好下一代、赡养好老一辈做到游刃有余,轻松自如,足矣。
还有几句话说到了心坎上:高考试卷的答案,往往只有一个。但是人生不一样,人生有很多正确答案。高考的成败并不代表人生的成败,只要奋斗就会有精彩。
所以,没有高考的一鸣惊人,我们仍然可以有很多华丽蝶变的惊艳。
那么正好借2016山东高考作文的题目再多说几句——我的行囊。在人生的路上,行囊里有很多东西,有些东西已经准备却没有用到,有些没准备却用到,有的马上就要用,有的一直陪你走到最后。
从你降生的那一刻起,行囊便已背在身。如果说高考前是父母在为你的行囊准备东西,告诉你怎么用行囊里的东西,或者督促你把一些以后可能会用得着的东西塞进行囊。那么,高考之后,你的行囊将会由你自己去思考,该装什么,什么时候该拿出什么东西来用,哪些东西没有用需要丢掉,哪些东西要留着以后去用。
你的行囊,伴你一生。行走的过程中,偶尔停下来打开行囊看一看,该丢的丢,还缺的补。
这一生,风雨兼程,我们在路上,各自背着自己的行囊。
最后来放出周董曾经唱过的《蜗牛》部分歌词,共勉:
该不该搁下重重的壳
寻找到底哪里有蓝天
随着轻轻的风轻轻的飘
历经的伤都不感觉疼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期待阳光静静看着它的脸
小小的天 有大大的梦想
重重的壳裹着轻轻的仰望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在最高点乘着叶片往前飞
小小的天 留过的泪和汗
总有一天我有属于我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