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开了家经营手机配件的小店,我经常缺三少四了就去骚扰她,有时候换个壳,有时候贴个膜,有时候拿根线,也有时啥也不缺,专门去蹭吃蹭喝,聊聊天。
昨天又去朋友的店,刚进门口她就说你个馋猫就是有口福,我孩子爷爷刚送些吃的来……我这才注意到她狭小的店里多了几个硕大的纸箱子,最上面的箱子是敞开的,里面是满满的一纸箱的杏儿,旁边的箱子一看就是自家鸡下蛋腌的咸鸡蛋,还有一箱子新鲜的大蒜,一箱子自己包的粽子,一大袋子的樱桃,底下还有两个箱子因为压着我没有看到里面的东西,我惊讶于老人的运输能力,问道:你公公拿这么多东西怎么来的?她指指门口的一辆绿色的三轮车。吃了一个杏儿,看起来姿色平平,甚至感觉都不是很熟的样子,一口咬下去却是从未吃过的甜,一连吃了五六个,味道那是相当的好。
朋友讲这些东西都是公公自己家的,当知道老人家需要骑三个多小时的三轮车才能到这里的时候,除了惊讶更多的就是感动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摘这么多的杏儿,腌这么多的鸡蛋,包这么多的粽子,骑三轮车来回七个小时,为了这一趟,不知道老人家在家里忙活了多久,准备了多久。
“你公公人那?”“可能去附近溜达了”。我没有见到朋友的公公,但是我想那一定是个虽皮肤黝黑,但身体硬朗、满脸慈祥不善言语的老人,儿子和孙女都不在家,老公公除了送东西,不愿给儿媳添麻烦,便去附近溜达等着接孙女放学了。
我们常说天下母亲的心是相通的,可天下父亲的心何尝又不是一样的那?看着朋友店里这一个个满满的箱子,看看这些饱含父母深情的食物,我也想起我的父亲。记忆里父亲没有给我买过花裙子,没有给我买过漂亮的书包,父亲留给我的记忆更多也是和食物相关的,我在济南读书的时候,每次回学校父亲都会给我准备很多吃的,咸鸭蛋,花生米,火腿肠,蛋糕,苹果,西红柿,直到我的包里再也装不下……这些在今天看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食物,它们却慰藉了我贫瘠的学生时代。
小时候我也羡慕过别人的父亲,同学的父亲会给她梳漂亮的发型;会给她买整套的琼瑶;会在她第一次来大姨妈的时候做一桌好吃的,祝贺她是个大姑娘了;会给她写信;会给她买漂亮的花裙子;同学的父亲会开车,会来济南看她,会带她下馆子……而这些我的父亲都不会,他只是一个靠双手吃饭的农民,在贫瘠的年代里,父母为了生计早出晚归,他们觉得有饭吃,能让你上学,就是最大的努力。
父亲觉得自己写字不好,从来不给我写信,即使后来家里装了电话,每次通话也都是母亲接,偶尔遇上父亲接电话,除了问在学校好吧?钱还够花吗?听老师话,好好学习……也就再无话可说了。
毕业后我开始工作,我为自己可以为父母分担而高兴了很久很久。后来父亲承包了两亩地,我们准备盖一些房子出租,那几年攒钱,借钱,盖房,还钱是我们生活的全部,我发了工资或者奖金,只要手里的钱攒够一千,我就交给父亲,我记得很清楚,我们一共在那个院子里盖了三栋房子。
我们从地狱来到天堂去,中间路过人间,我还在人间,父亲和那些房子都已经去了天堂。父亲走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会在我每天上学之前给我捏捏自行车的车胎,再没有一个人问我钱够不够,再没有一个人给我准备那些包里都装不下的好吃的,再没有一个人会在寒冷的冬天把我冰凉的手放在他温暖的肚皮上……
你是我生命里的一首歌,也低沉,也嘹亮,也让人痛彻心扉,但是你的爱,再无人能及,再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