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张玉洁做梦也没有想到,王海兵竟然打了她。
他不仅打了她,还赌气离开家,一夜未归。
张玉洁拿起粉扑,不住地往脸上拍。她生怕脸上的红肿被旁人看了去,又得横生出好多事端。
她手里拿的这块粉饼已经有些年头了,还是有一年过母亲节的时候,她儿子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买给她的。
二十块一盒的粉饼,是儿子拿他存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换来的。所以张玉洁一直把它珍藏在柜子里,从来没舍得用。
其实,就是她想用,也没有能用得到的场合。她虽然长相还算出众,可作为学校里再平凡不过的清洁工,天天涂脂抹粉的给谁看呢?
按理说,她还要感谢王海兵,要不是他打了她,这盒粉饼怕是永远都难见天日呢!好在儿子昨天晚上去了奶奶家,不然见到家里的这一地鸡毛,会不会影响他的学习成绩呢?
想到儿子,张玉洁阴云密布的脸上总算现出了一线光亮。儿子今年十二岁,入秋之后就是初中一年级的学生了。儿子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本次中考在他们学校也是名列前茅。
想来,她在十八岁那年生下儿子,一眨眼,自己如今已是三十岁的光景了。张玉洁哀叹一声,脸上的光芒又一点点褪去。
—02—
“叮铃铃……”一阵下课铃声响起。
张玉洁点开手机看了下时间,正好是九点四十五分。
刚刚好!
她将粉盒合上,站起来轻轻拉了一下衣襟的下摆。
她习惯在这个点去图书馆看会书。
她常常想,只有在读书时,她才能暂时忘却周遭的一切不幸;也只有在读书时,她才能忍住不去想,王海兵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去了那个贱女人那里。
张玉洁的最高学历是高中,在她的那个圈子里,她还算得上是顶有些文化之人。她读书比较随性,常常是看哪本书名好听、封面好看,就决定去读那本书。
今天吸引住她的,是一本《挪威的森林》。她看到时就在想,这不是歌名吗?没想到居然还是书名。那么,它里面能讲些什么呢?
这样想着,她便踮起脚去拿那本书。而在这时,另外一只手也同时向那本书伸去。
那是一只黝黑的手。
这也难怪,这所学校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外籍教师,所以无论遇到任何肤色的都很正常。
张玉洁赶忙收回了手,而那只黑色的手,也适时收了回去。
他很绅士地微笑,并向她道歉。这倒让张玉洁有些羞愧了。
道什么歉呢,她想,还好能听懂这句英文,不然该有多丢脸啊!
她在脑海中飞快地寻找那些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英文单词,好不容易才拼凑出一句没关系。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她随手拿了一本书,就快步朝阅览室走去。
谁料,她这里刚刚坐定,那个人竟然也推门走了进来,还坐在了她旁边的沙发上!
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他,发现他竟然也在看着自己。
张玉洁佯装镇定,身体却很诚实地出卖了她。她不停地调整着坐姿,希望映入他眼帘中的,是自己最优雅的身姿,和最美丽的侧面。
“You are so beautiful!”
张玉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瞬间涨红了脸。
她紧张地放下书本,站起身,慌忙地想要推门出去,却脚下一滑,差点撞到玻璃门。
“Be careful!See you next time.”
浑厚的男音再次响起,张玉洁再也顾不得其他,拼了命地朝门外跑去。
—03—
王海兵惊奇地发现,张玉洁最近几天,每天出门前都会打扮好久。她不仅擦粉,还涂口红。有一天,她甚至还穿了一双大红色的高跟鞋。
更另他惊讶万分的是,张玉洁现在下班后再也不看电视剧了,而是捧着一本单词书,每天晚上都叽叽喳喳地说英语。
她的这些举动,让王海兵心里很不舒服。他想,难道张玉洁在外面也有了情况?这么一想,他的心态由原本的不舒服转变成了极端愤怒。
而这股愤怒,在张玉洁跟他说晚上要和朋友出去喝咖啡时,终于彻底爆发了。
被打得一身青紫的张玉洁,愤怒而无助地蜷缩在墙角。她绝望地看着那些被纸糊住的、密不透风的窗户。一丝月光适时照了进来,照在有些发霉的墙壁上,也照亮了她濒临枯死的心。
她静静地等待着,一直等到王海兵的鼾声响起,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拿起那刚被王海兵扔掉的大红色的高跟鞋。
她在暮色里独自飞奔。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在暗夜里闪着奇异又夺目的光,看上去充满生机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