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坐公交车去给妈妈取中药,应该路过国家话剧院,可一直没见到那块广告“你若离开,我去浪迹天涯”,这次妈妈没有质问我上午干什么,因为从医院到家的公交车也要花两小时。而中午又不能吃饭了,砸两个核桃吃两块巧克力,儿子与二六一医院的梅爷爷约好,须两点半前到医院复诊,他急着要离开他熟悉的亲人,熟人,非得奔赴一个陌生环境,无论是学校、泰山还是普吉岛。这需要征得他信任的医生的同意,所谓信任就是对他说的话点头称是,“你是一个能力强的年轻人,你是一个潜力巨大的人。”当时他高兴得像遇见知音一样,几乎搓着手跳起来。
不仅坐在椅子上双盘打坐,而且凑在老人眼前学号脉、学看手掌上的十六条纹路,唯独没有背诵“皇帝内经”的名言,发誓通读,第二天跑图书店买回一本,没看一页就放一边干别的许多大事去了。我们以为的病情好转,就是不再说退学与休学的事情,这个妈妈还在教育我只能休学不能退学,等等等等,现在脑子里却转着两个字“休妻”和“退休”,某种关系的断裂。到医院挂号、等待、牛奶、进与不进、愤怒、无奈,我坐在过道的塑料椅子上,穿军大衣的小伙被推着经过时,笑容满面地朝我说“你好”,我点头小声回复,看着他在电梯口消失的一块绿色,有些模糊。
儿子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决定了,就像他常常在家里踱步,或站定凝神天花板时一样,今晚一定要回学校,图书馆环境好便于复习物理,准备参加周六下午的补考,尽管整个一寒假都没把课本带回家,没复习,国家图书馆也没有查到所谓的“大学物理”,实际上,同学发来的照片是高教出版社的“物理学”第六版。包括他新购置的巨大的闪着蓝光的铝合金旅行箱,必须开车送他回学校,我琢磨着不告诉他,在那边旅馆里住几宿,让杜老师监督他早晚服药,有任何问题我会最先赶到。而出发前又因为中药包的问题,他又与他妈争吵一番,有扬言“尊重”等等。
这是一个大风的夜晚,预报说瞬间可达企及,他问我行吗,我坚定道“慢点开”,是的无论在 G7 还是 G6 上,车子都保持七十公里的速度,偶尔六十,占在最右侧车道。他把我的行为看作“理解”,每一个人都可以选择并坚持自己的价值观,在自身价值观的引导下,去选择自己的路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问题儿子坚持的并非是自己喜欢的事本身,而是喜欢做,而这个“做”往往是瞬间行为,事情如同半萌芽的种子,刚刚隆起一个包就被丢弃了。他帮我手机导航,在我一犹豫时,拐进“北京城区”的掉头车道,又多跑了四十多公里,重新加油,宿舍门已经上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