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镇在蝉鸣里的夏天

蝉声突然沸腾的刹那,我正蹲在灵隐寺的冷泉亭数罗汉。石雕的眉目被七月的阳光晒得发烫,而树荫下卖莲蓬的老妪,指甲缝里还沾着西湖的淤泥。她教我剥青莲子:"要挑肚脐凹进去的,甜得像..."话未说完,一群日本游客的惊呼声炸开——原来殿角的蜘蛛网上,缀满了正在蜕壳的蝉。透明空壳随风摇晃,像被遗弃的小提琴共鸣箱,而新生的翅膀还是翡翠色的。

暴晒的午后躲进绍兴黄酒博物馆,却撞见更大的热浪。二十个酒坛在窖里围成八卦阵,导游说这是"夏伏晒"的古法。指尖划过坛壁凝结的水珠时,忽然理解《兰亭集序》里"曲水流觞"的深意:那些被体温烘出香气的糯米,正在黑暗里进行着比人类诗歌更古老的发酵。后院有工人在用荷叶封坛,他腕间的动作让我想起母亲包扎粽子的手势,原来暑气最盛时,所有文明都懂得向植物借取清凉。

衡山祝融峰的雷雨来得像一场即兴演出。刚数到观景台铁链上第三把同心锁,铅云已压到鼻尖。躲进小卖部啃盐水棒冰的功夫,山岚突然裹着松涛扑进窗户。有个穿汉服的女孩在檐下摊开《楚辞》,雨水打在"袅袅兮秋风"那句时,整座山的蝉鸣都变成了断续的编钟声。老板娘笑着递来姜茶:"南岳的雨啊,专淋心事重的人。"

归途的绿皮火车上,对座老伯用保温杯泡开了茉莉香片。茶雾升起时,窗外晚霞正把稻田染成宫崎骏动画里的模样。他忽然说:"年轻人知道吗?蝉要在地下睡十七年,才能唱一个夏天。"此刻铁轨的震动传来,我听见背包里未开封的矿泉水,发出冰川融化的细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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