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食(杜帝二十四节气独题小品文之九)

大雨倏忽至,暑风热满台。南国台风季,节气年代秀:轮到送走一年廿四气令“半壁江山”的大暑粉墨登台了!南粤多地以阵阵“风时雨”热辣辣地恭迎全年最热代言人之节气“圣驾”光临人间,这是一场真正热季如假包换的盛夏烧烤盛宴。

一般天气越热,人的食欲越弱,基本靠空调续命就是了。民间以食疗、时序菜蔬为节令饮食时尚的潮州,自古以来, 多智的民众则会根据热季特点,量身订做各式消夏避暑食品提振人的胃口,如足球场上的补位般补充因主食粥饭少进后带来的食欲空档,从而衍生出不少有趣有品有味的盛夏地方美食来。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在夏日潮人之家庭院也有一院蔷薇香氛笼罩下,午后悠闲的蝉声几度间隙中,间或有一缕绿豆清甜式小食暗香萦绕飘逸而来,哦,是不少家庭做起了一道传统消夏食品来了:绿豆汆清心丸汤。这是一道广府美食文化里称为“糖水”一类的潮式传统小食,绿豆汆不难理解,就单表这独有水晶外表、玲珑剔透的“清心丸”吧。

清心丸是民以方言命名的,并不见于经传,取个“清心”(快乐闲适、爽净纳凉)意头罢了。丸,在潮语中与“圆”同音,含团圆寓意,因此一般潮式丸子大多也是圆形的,比如大名鼎鼎的牛肉丸、冬至手制的冬节丸等,偏偏清心丸就不是圆的,而是方形立体的,倒跟酒场上玩的骰子相仿,算是骰子里的迷你版吧。丸以本地一种磨出的薯粉为主料手工揉制而成,成品每粒呈现透明水晶状,不大考究的做成半透明如毛玻璃般的也是有的,但仍属于潮式水晶类的小食系列了。就像芥兰与菜头粿、鹅肉与蒜泥醋绝配一样,其与绿豆汆同煮浑然天成。一碗在手,轻摇葵扇,半热而食,暑气顿消。清心丸口感柔韧,兼有软式水果糖与春节中期放置了一段时间的油追(另一潮式节令民间小食,此处述略卖个关子)混合“嚼感”,味道则清新爽口,若能加点滴香蕉油之类的熬煮,小清新的味薮尤能沁人心脾,一嘴盈香而遍体舒爽,三夏得凉而通街垂涎。【下图仅为绿豆甜汤。清心丸欠奉,欢迎到潮亲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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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夏糖水类的还有一款冰糖荷叶莲花水的,比较简单,按下不表。没有胃口的中午当然不思白饭了,那就不妨煮一道咸口的、也是大米制作的消夏“小主食”吧。对,小主而已,但想必还是极好的了。这就是潮式民间小食“尖米丸”啦:又一个叫“丸”而不“圆”的“丸食”上桌喽!【先上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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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多识广的你看图后估计恍然大悟了,原来就是这种丸子啊!没错,客家美食谱里的“老鼠粄”跟尖米丸就是孪生兄弟,美食文化有时互相渗透而近亲繁殖也是有之的。此咸口小食可跟夏令瓜菜、海鲜河鲜、猪肉错(就是《水浒》里鲁达玩弄镇关西要求切的“细细的精肉臊子,不要丁点白的”)同烹,当然有高汤或上汤自然最好了,潮州人称此叫做“娇甲”,因为丸本身是无味的,需要食别人味衬托,犹如菜里最高境界的燕翅鲍海参般同理,人间至味是清欢。

煮一锅下肚,一顿午餐就捱过去了。当然,不耐饿的。下午三四点到了,肚子咕咕叫,离晚餐可还远着呢?怎么办?只能食点心、开小灶啦,就像广州的下午茶嘛。那食啥?不妨推荐到潮州老市区牌坊街砖亭巷尾王厝窟来龙庵边的糯米猪肠佬那里食吧(此处非广告,呵呵,同样先上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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糯米猪肠在潮州民间全称叫做“糯米钓猪肠”。这里的“钓”只取个潮音,外地人切勿以钓鱼的思路理解即可。在潮州话语境里,这里的钓是一个动词,就是装东西的意思(另有一层意思是涨肚子,吃太饱了或闹肚子了,如:钓肚,饿唔死钓唔肥),把糯米“装进”猪肠里,就是这个意思。因此,满城的糯米钓猪肠常有人做有店家经营,品种并不稀奇,为何单单要到上述地址食呢?关键玄机就在于:米钓入肠易,米与肠融为一体难!

来龙庵后阿佬的“米肠”就是全城唯一一家做到了这点。夹一块米肠入口,不是其他店家一样的“米是米,肠是肠”咀嚼分离感,而是“米肠双剑合璧”了的入口即化、肠融米化之独特口感!已分不出哪是米、哪是肠了哦。这,就是工夫、就是技艺、就是功力。几十年积累下来,专心用心只做一样,水到渠成,一食寓万哲,一理通、百理彻。对了,腻了的话,无妨再点一碗酸菜猪杂汤清理胃腹,酸菜是酸爽消滞主力哦。翠花,上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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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不光小食小主当家而已,想饕餮大餐的话则首荐“全笋宴”当仁不让。最好移步潮安江东镇的沿韩江一路竹笋店“美食区”了。一个竹笋,多个部位,多种煮法,一样美味。可以老鸭熬笋块(如下图)、笋块蘸酱油芥末食,可以虾米炒笋衣、笋衣炒韭菜花食,可以笋丝炒粿条、清炒笋丝食,可以鱼头笋丝熬汤、老鸡笋条熬汤喝,当然,笋粿、笋饭等主食也是大可选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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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超过了小品文的篇幅了,只好狠狠急刹车打住。一句话:大暑想胃口开,请你到潮州来。


【鸣谢本篇摄影供图:戴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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