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日,秧果子
原创:薄海岚
清早醒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从从窗外传来。
“这雨及时,正好秧果子。”急性子的孙先生一跃而起,穿衣跑出去查看雨情。
正是谷雨日。土膏脉动,雨生百谷。这场雨,就像是如期来赴一场季节的约会。“春雨贵如油”,在农人的眼里,这真是一场及时的喜雨。
小雨不紧不慢地下着,直到午后。
午饭后,我们一行五人去秧果子。
在我们沂蒙山区,叫花生为“果子”,“秧果子”就是种花生。秧果子、秧地瓜,这是春天里最隆重的农事。若是播种季遭遇上春旱之苦,那份心急火燎的味儿只有农家人才能体会。
谷雨日,这场甘霖如期而至,对于心灵与大地都是一场幸福的滋润。
雨后初霁,万物都经历了一场洗礼,广阔的田野里一派清新的气息,让人心情舒畅。“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远山如黛,近水如眸,树木的新绿初盛,片片新叶带着润泽的绿意,在眼前洇了开来。
暮春时节,绿色是野外的主打色,此时的绿鲜亮亮的、嫩生生的,那些枝条如梦初醒一般,精神焕发地在春光中一个劲地舒展着,那新鲜的绿色,浓的、淡的,整齐的、蜿蜒的,从地面到半空,便一层层铺设开来。
树木的枝条已经被绿叶覆盖,半空中勾勒出一条条弧度不一的线条,圆润饱满,绿意盎然。
麦田如切割一般整齐,绿得那么浓,那么深,浓得像是雨水也化不开的样子。它们历经了漫长的寒冬,霜雪的沧桑,那深沉的绿意像是蕴含了岁月的故事,却也带着新生的光泽。
这个季节,贴在地面的荠菜已经抽苔,开出了星星白白的花儿,即将在春色中退场。那种叫做麦蒿的草儿肆无忌惮地疯长着,颜色是嫩黄的绿,看上去纤细柔弱却非常有韧性。斜堤上、平地里、沟壑边,一大片一大片到处都是,黄黄的小朵儿若有若无地点点滴滴洒在梢头。它们最爱去麦地里凑热闹。记得小时候,我们去麦地里拔草,主要对付的就是它们。
到地头下车来,看到地里早已经扶起了一道道的沟壑。一听要干活,浩博便激动得撒欢,和写作业的状态判若两人。爷爷问他写完作业了吗?我一句“好歹歹糊弄完了”的实话,让他翻起了白眼:“写作业我是认真的好不好?”
说他写作业糊弄,但是,在地里干活就不一样了。孙先生在前面健步如飞,用工具在沟上等距离地打出一个个圆孔,我们在里面放花生米。浩博低着头弯着腰,认真地在每个孔里都放上两个花生米,腰酸了就蹲下来,没有人要求他,但是他是那么有热情,那么又耐心,那么饶有趣味,又怎么能生糊弄之心呢?被人要求这如干的事才能做出糊弄之举。真是令我感慨。
爷爷和爸爸都是干农活的好把手,这个孩子好像也有这方面的基因。他喜欢土地,也对农活有兴趣,在这方面这么有耐性。让我觉得好像孩子的喜好真是与熏陶无关。就看着他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干,也不顾别人的阻拦,真是放下耙子捞铁锨。如果放在过去,他一定能做个能干的农民。
这么多年来一直做陪学奴的我,也已经十几年没机会上地干活了。虽然从前秧果子,我也只能做点撒果子种的活。今天气温不高,穿着鞋子站在沟旁撒种子,不由想起从前秧果子时,总是赤着脚踩在土地里,手熟练地两个两个的洒落,一步一步把种子踩到脚下,感受松软的土地与种子的融入,就像感受到了大地脉搏的跳动,那种感觉是非常踏实的。
和着布谷鸟的声声啼叫,一台台手扶拖拉机在田间“腾腾地”响起。不远处人们都陆陆续续地来到各自的地里忙碌了起来。
雨后的土地酥润松软,粉红的花生米带着希望融入黑色的泥土。雨后初晴,杨柳风柔柔地拂面而来,暖暖的阳光晒得后背暖暖的,一直暖到了心间,感觉那么舒服,那么放松,就像这片土地和整个人,什么都未曾经历一般,在一场农事中得到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