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睡不着,睁着眼望着外面漆黑的一片。伸手摸了摸手机,上面显示凌晨三点。没有做梦,也没有蚊子与之肉搏,不可思议的是他脑袋竟然空荡荡的。就这样自然醒了,跟数钱的手似的。
楼下有人一直在喊,声音渐行渐远的,偶尔还很凄惨。他开始听的没太仔细,等他换个舒服的姿势准备仔细听时,声音又如墨一般消失在夜色里。他想着这样安静,也许等会就要睡了吧,可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等会就要睡了吧这几个字在跑,就像左小祖咒唱的歌那样,你一直没让我的脑子休息过。问题就那样接二连三的来了,比如那个“你”始终看不清模样,抽象的就像一段柏拉图,连肉体都寻不见。频繁的想,频繁的翻来覆去,最后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做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QQ上有一句她的留言:我是你的什么?
他答不上来,也不想浪费时间。索性玩起了猜杯子的游戏。
三个杯子并排放着,其中一个里面放了硬币,在不断的调换次序中选择出哪个杯子有硬币,猜对了加一千分,猜错了,便扣去生命值。真狠,就跟他们加班似得。他在心里暗暗骂了句。但手指还是不由自主的在鼠标上点了一下,一千分,一条命,一千分,一条命。连续几条命后,就GAME OVER了。他点了根烟,实在不想再玩了。
屏幕上,三个杯子依然在那不停的闪着,脑袋里就那么回想起一个姑娘的话,男人分女人为三种,情人,红颜还有老婆。
床,杯子,还有人民币……
二
她只是坐在楼梯口抽烟,一根接一根。楼上是他的屋,要不要去看一下?想法有点多余。走了很多次了,每次停在七楼的过道里,然后顾不得地面便那样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明明知道不雅,她也知道短裤永远比过道干净,就像她永远那么爱他一样,忠贞的只有人民币知道。
面馆里,他们面对面坐着,她低着头,拼命地吃着东西。东西是他买的,她只是尽可能去装那些东西,好让他觉得,她没有太多伤心。他点着烟,看着她吃,偶尔在烟灰缸上弹两下。她一直记得那个动作,每次手指落在烟灰缸旁边时,烟灰总是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那里,就像她当初不偏不倚地落进他的圈套里。彼时姜文在电影里喊着,别急,让子弹在飞一会儿,换做此时,她也想呐喊一句,滚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他大概猜出了她的心思,故意开了口,“你觉得你是我的什么?”她依然低着头,拼命地吃东西。她想让他看见,她顾不得回答他,她也想让他明白,一些恨,就像这些酸辣粉一样,只能默默咽下去。
“男人分女人为三种,情人,红颜,还有老婆。我想我不属于这三种的任何一个,因为你根本就不爱我。”她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神像刀子似得,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你都不肯和我上床,我又怎么知道你爱我?”他以为这样刻薄地回答可以唤回她曾经柔弱地姿态,就像他们初遇时那样,她想牢牢套住这只狼,却一直忘记自己是一只温顺的绵羊。
“可你他妈的连一张能睡的床都不给我,你要我怎么做!”她像头狮子,冲着他吼,不顾周围人群的目光,拿起桌上的茶水,一股脑泼在他的身上,然后甩都不甩地离开了他。
她想着,也许自己淹没在人群时,他能在背后紧紧抱住她,然后她转过身摸摸他的身体,问一声那杯茶烫不烫。
但一切都没发生,她依然只是坐在楼梯的过道里吸烟。最后一根烟灭的时候,她鼓起了勇气,用他的钥匙打开了那扇门,一边开还念念不忘地咒了一句:犯贱!
一张又大又宽的床,上面只有一个人,他蜷缩在床的中央像婴儿那般咗着拇指熟睡着,仿佛与城市的喧嚣,没有任何关系……
三
有人在网上问他,当一个人身处在黑暗的时候,该怎么办?他很快就答复那个人,把灯打开。很多时候,他都这样无厘头地回答别人的问题,就好像天上的浮云那样,形状让人捉摸不透。他知道那个人是不安全的,就像他住在这座城市一样,不论何时何地,总有着一丝不安全的因素。
心理学的专业术语是人因为某些因素会对周边环境的产生一种不适应,从而出现匮乏感,也叫做安全感。
什么是安全感?他一遍又一遍问桌上的杯子。它静静地安放在那里,以沉默的姿态回应着他。
他想也许自己是真的疯了,以至于连一个物体都有了生命。它已静默地姿态回应着他,当我们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就身处在这个问题的中心,而答案,也一定就在不远的地方。
他顺手拨通了她的电话,接通的一刻,他喊着,清乔……一遍一遍地喊,直到电话那头出现忙音的时候,他又打了过去,可是这一次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你打错了。
他坚信那不是错误,坚持说她是清乔。电话那头的女人被问烦了,然后无可奈何地回应他:好吧,我就是清乔,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是啊,我找她有什么事呢?仿佛思绪断了电,一切都静默在黑暗里,鸦雀无声。
我,我,我请你吃饭吧。他看着杯子胡乱编了一句。
好啊,时间,地点。对方答应的很爽快,有些出乎意料。
他问她在那里,然后打算找一个离她很近的地方吃饭。他并没打算对这个女人做些什么,他觉得一个人太久了,迟早需要找一个人好好聊聊,而不是一味的对着一个杯子自言自语。
吃饭的时候,他点了一杯果汁之外,就再也没点任何东西。她看着他的身材笑着问他是不是减肥,他摇摇头,说,我喜欢看着你吃东西。
他知道她不是清乔,但还是愿意坐在她的对面。她不时拨弄着头发,望望窗外,似乎想打发这种沉寂的尴尬,他不知道他能说什么,脑海里一直闪着一种奇怪的念头,有那么一点不健康,于是又将桌上的杯子拉到了身边,仿佛手里握着一个东西的时候,才会觉得踏实。
杯子满满地果汁里,飘摇着一丝丝果肉,像他的心思那般,在杯中摇曳不定。
四
她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多么荒唐的事情。和一个打错电话的人吃了一餐饭,然后莫名其妙地爱上他,也许她爱的不是他,而是他心里那个叫清乔的人。
她好奇那个叫清乔的女人,以至于索性搬到他的楼下去住。尽管距离如此的近,但她依然还是喜欢接他电话,听他的声音,偶尔也会恶作剧地给他打个电话,然后什么都不说的挂掉。
她问他谁是清乔。他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只是依稀觉得印象里,总有这么一个人,那个人仿佛只在梦里出现,每次梦见时,总是背影相对,相貌永远都看不清。
她笑他理想化,然后倚着他的后背说,其实我也希望有那么一个梦中情人,然后我发现,我找到了。
他回过头问她是谁。她不回答,只是让他转过身去,继续背靠背坐着,她觉得那时他的背是踏实的。
他问她喜欢什么。她说,人民币。除了它之外就似乎找不到任何东西可以让她觉得满足。他淡淡地说他没钱。她回过头吻着他的额头说,没有钱的话,你也成。
她不信亦舒的那句如果没有爱,可以给我很多很多钱。她想着如果反过来一定也可以,从打错电话见面的那一天起,她便这样确定着。
这个就是我的男人,她坚定。没有人理解她的这种歇斯底里,就像她一直觉得他遥不可及那样。但越是这样,她越爱,那是一种痛快,像被唱摇滚的人爱上那般,又痛,又快。
她望着熟睡地他,轻轻从他身后环住他。今晚,就是今晚,我给你,全部给你……
五
他穿好衣服出了门。坚持一个姿态写东西始终是不道德的。尽管这也只是为了能够多一块面包而已。
八点钟出门,半小时吃早点,走路。八点半打卡报道,一天就这样开始了。他看了看稿件,然后想都不想的给编辑发了过去,差不多九点半的时候,编辑在Q上回复他,好像故事欠一个结尾。
怎么开始,怎么结束,他不知道。不如别问怎么开始,也别问如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