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老师都被小小痴傻的模样吓坏了。小小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哭不闹，不管问什么都不开口。美七不愿在家。她认准小小是遭遇了团体欺凌，执意要去学校讨个公道。林强知道，因为此前种种，美七心里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孩子，便同意由他留家照顾小小。

距离事件发生2天过去了，反老巫婆联盟的家长才到齐。办公室里，美七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瞄着在场的人。家长们也不敢开口。学生擅自组织起来对付老师，本就违反校规，若还有校园的霸凌的罪名，恐罪加一等。

事情出在1班，班主任王老师出来主持公道。她把寻找小小的过程，和从各处搜来的细枝末节统统讲述了一遍。

“今天请各位家长来，就是要把事情捋清楚，包括林小小为什么失踪，以及小组织是怎么成立的。”

旁边一个满身肥膘、富得粗气的男子，对王老师堆着满脸的笑：”王老师说得对，这事儿必须捋情绪，王老师您先请坐。”

“这事得先听听孩子们的说法。“王老师指着站第一个的牛小力，说道，“牛小力，把你知道的情况说一下。”

牛小力的爸狠狠地推了小力：“说，怎么回事！”

“我们没欺负林小小。”

“那她为什么会失踪。”

“我哪知道……不信你问问其他人。”

小力爸食指对着小力的脸，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再逼问。

旁边一个妈说：“我儿子是6班的，和林小小不熟，没有理由霸凌她。”

另一个妈也应和：“我儿子也说过，从没欺负过林小小。”

“照你们的意思，我女儿这样和你们孩子没有半点关系！”美七情绪激动。

“小小妈，您先冷静。孩子失踪一定有原因，但是未必是我们想得那样。”一个模样斯文的男子扶了扶眼镜，转身问排成一排的孩子们，“我问你们，你们建立这个联盟，是为了欺负林小小吗？”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林小小会和你们在一块？”

“她和我们是一伙的。”

美七惊愕：“小小胆子很小，加入这样的团体绝无可能！”

斯文男没有理睬美七，继续问：“你们有发生矛盾吗？”

“有……也不算有……”孩子们犹豫了一会，才继续说：“我们不想和她一起玩了。”

“为什么？”

“因为林小小就要去……去王老师家补课了。”这时，孩子们齐刷刷地看向美七。美七这才记起，排队挨批的孩子中，有两个正是她去王老师家送礼时在楼梯口遇到的。补课这事儿，即使是公开的秘密，也不能广而告之，杀的毕竟是王老师的脸面。这话不能再问下去，美七立马抛出另一个问题。

“林小小为什么会加入你们，是不是被你们逼的！”

“才不是，是她自己要加进来的。”

“不可能！”

“她说她被妈妈打了，所以要加入我们！”孩子们毫不示弱地反驳。

美七一时间说不出话的美七。大概剩下的家长们也觉着稀奇，打孩子是件正常事，这怎么就成为孩子违反校规的理由。

“既然是爸爸妈妈打的，为什么组织要反对王老师？”

王老师就在旁边，孩子们谁都不敢出声。

“谁是头头？”

孩子们齐刷刷看向牛小力。

自己的孩子，居然是造反的头头！小力爸像是受了奇耻大辱，一个起身就给了小力一巴掌：“老子辛苦卖猪肉，供你上学，你倒好，成绩回回倒数。你知道你一学期的钱得卖多少猪肉？你现在和社会上的垃圾有什么区别！说，为什么要反对老师！”

这一巴掌，打红了小力的脸，也打红了小力的眼。他捂得住脸上的红印，却捂不住下落的泪珠子。小力的爸又用力掴了小力的脑袋。

“说！”

“因为她说你是垃圾！她说，垃圾的儿子也只能是垃圾！”小力吼了出来 。

小力爸刚刚举起的手再也落不下去了，看着儿子眼睛里溢出的泪，他也红了眼。他突然转身说：“王老师，我一定回去好好教育我儿子。”说完，拉起牛小力的手就往外走。

场上没人敢去拦着，办公室静得有些尴尬。王老师清了清嗓，说：“各位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班上这么多学生，不可能所有人都照顾到，更多时候，需要家长自己做表率。”见无人发表意见，又说，“我们在学校是老师，父母在家里也是老师。只有两边的老师一起配合，才能教育好孩子。

肥膘男仍挂着笑：“老师这话说得没错，我们家长肯定要配合老师。”

一个妈妈说：“我的孩子很听话，这回是被带坏了。”

另个妈妈说：“是我最近太忙，没顾上。”

其他家长都给了相同的说辞。

王老师见场面基本稳下来了，说：”这事说小了也小，不过孩子们玩家家。说大了也大。如果现在不管孩子，以后说不定还会做出违反乱纪的事。为什么校有校规，班有班规，就是为了让孩子形成意识，出社会能做个懂规矩的人。我知道有人说我严厉，但是我定的规矩是为了班级更有持续，是为了孩子的成绩着想。”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只有斯文男问：“这么多孩子，来自不同班，就为了建立这个组织，王老师，您觉得自己有责任吗？”

王老师毫不闪躲，双眼直视着回答：”事件主谋出在我班，可见我对学生还是约束不够严。”

“我是想问，为什么全校这么多老师，孩子们不针对别人，而是针对您一个？”

王老师抿紧了嘴。

肥膘男来打圆场：“哪个孩子喜欢被管？管得越紧，孩子们就越淘。”

大家说：“是啊。”

肥膘男子还说：“正是因为王老师管得好，所以孩子们才针对王老师。”

大家说：“对啊。”

肥膘男子又说：“王老师教学有方，那是出了名的。孩子交给王老师，那是一百个放心。”

大家说：“没错。”

大局已定，王老师起身说道：“感谢各位家长的理解和支持，希望各位家长回去能给孩子们做好思想教育。“

王老师一锤定音，美七有苦说不出。她脑子里还迷糊着，这事儿算来算去是谁的错？方才那话，听上去是各方都有错，但实则主要怪孩子没教养，老师管不住所有孩子，孩子却是连着父母的，那么孩子的错必定是父母的错。孩子成了这个模样，怎么就全是家长的错了？如今落得一个安抚了事，美七心有不甘。但打孩子和私自送礼在先，她自知理亏，无法当面再提出异议。

此事闹得校内人人皆知，尽管私下已平息，校方还是得给个态度。王老师被教育批评，1班评奖评优取消。牛小力被记大过，剩下几个学生小惩大诫。做领导的，最重要的就是把秤给端平了，一头是学校声誉，一头是威名远扬的教职工。两头不失，就是上策。若失了哪个，必然要拉出谁来，杀鸡儆猴地震一震的。此外，学校联系相关部门把楼给封了。据说为了学生安全，已经调来了拆楼人员。再过几天，大楼会被夷为平地。大楼也是个犯错误的，这就算给它也记大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