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就是元宵了,我们台州人民的元宵节很独特,十五元宵十四过,不吃汤圆吃糟羹。
中午吃的是特色小吃麦焦,吃好中饭就开始准备晚上的糟羹料理了。
我和老公夫妻双双齐上阵,我洗菜来他切菜,他切好来我拍照,中年夫妻的情情爱爱都在一蔬一饭里。墨鱼干,虾皮,油泡,豆腐,牡蛎,蛏子,冬笋,瘦肉,芥菜,嗯,光看看就好有食欲啊!
最费劲费时的是剁芥菜,菜的量要多,要剁得细细的,既赏心悦目,又能入味。
把这些食材放在锅里炒,炒至半熟加水,水滚后再把芥菜倒进去,然后用米粉和水调成米浆,一边慢慢倒入锅中,一边不停搅拌,直至变稠成糊状。
看着碧绿湛青的一锅不停地冒着泡,我心里也在快乐地冒泡泡。拿勺子尝一口,哇,好鲜好香!赶紧拿起手机发到闺蜜群里:我家糟羹好了,大家快来吃哦!闺蜜们也早已在群里晒出各自的战果。
自家的糟羹吃了一碗,我说不吃了,等会讨糟羹去。
儿子问:“老妈,什么叫讨糟羹。”
我说:“我晚上带你去体验体验。”
送走了几拨朋友,我带儿子也出门了。
走在街上,冷雨裹着风直往脖子里钻,但丝毫影响不了我的兴致,不时有鞭炮声响起,我对儿子说:“这是表示糟羹做好了,让大家去他家吃呢。我们小时候的元宵节,没有花灯,没有谜语,大家一整天都在忙着这一锅羹……”
在蒙蒙细雨中,我的思绪拉得悠长悠长,我仿佛听到了院子里孩子们的欢笑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剁菜声。
糟羹的来历跟戚继光抗倭寇有关,但对我们来说,糟羹的美好无关历史,不在口味,而是儿时的那份记忆。那时候,小孩们掐指企盼的是讨糟羹,而大人们希望自家的糟羹口感鲜美,吸引更多的人来吃,因为糟羹也叫发财羹,我们这里的风俗是哪家被吃得越多,预示着来年财运越红火。
还有一种甜羹叫“新妇糟羹”,哪家新郎娶了新娘,就在元宵节新媳妇亲手烧一锅甜羹,然后放鞭炮招呼全村老少来品尝,见证他们的日子过得甜甜美美。
天还没黑,拿着父母早就为我们准备好的牙罐,调羹,唤上院子里的小伙伴,叮叮当当敲着,浩浩荡荡出发了。
勤俭的主妇们,这一天把每个房间的灯都点亮,家家户户的门都敞开着,她们守在热气腾腾的灶前,每见到孩子过来,就热情地招呼着:“来来来。”孩子们排成队,一人一勺,给的人都想给满上,要的人推辞着:“够了够了,我还要去别家吃呢!”
石板路,小拱桥,小弄堂,到处可遇见三五成群的孩子,谈论着哪家的糟羹味道好,还要比拼一下谁吃的份数多,谁的肚子吃得圆。
记得读高一时,那年的十四夜只有我和老爹,分外落寞,但我里外张罗着把糟羹也做起来了,当我像个主妇站在灶前时,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我的初中同学。
初中我在县重点中学读书,我们这班住校生,当时特别玩得来,同学情谊很深,这批同学后来只有我没考上重点高中,心里特别自卑,也慢慢和他们疏远了。
天冷,又是黑夜,他们骑着自行车而来,当他们嘻嘻哈哈进来时,我心里又是惊喜又是感动。
我领着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去讨糟羹,疼爱我的大嫂大娘们一迭声招呼着我们,我那时心里特别骄傲,为有这样一群优秀的同学。
回来后,同学们说,吃了那么多家,还是你烧得最好吃!晚上几个男同学挤一张床,几个女同学挤一张床,大家谈天说地,聊得不亦乐乎,老爹也乐得合不拢嘴。
一转眼几十年了,老爹已经故去,同学也散落天涯,但当年的那份感动一直存在我心底,这份情谊是那么单纯,那么美好,每次想起都特别温暖。
“快快快,刚出锅的糟羹。”闺蜜的召唤打断了我的思绪,吃好我们又结伴去另一闺蜜家。
穿行在万家灯火热闹的夜,心里有着小小的失落,现在的条件越来越好,原来的石板路,小弄堂已被水泥路,高楼大厦所代替,小孩子讨糟羹的习俗已渐渐消失,他们再也难以体会到那份热气腾腾的乡情,也很难找到那份纯粹的快乐了。
一碗热气腾腾的糟羹里,盛满了浓浓的乡情和友情,多想再去讨一回糟羹,再听一听父老乡亲的热情召唤。
“老妈,明年你和阿姨们备上工具,组队去讨糟羹呗!”儿子提议道。
“好啊好啊!”闺蜜们异口同声地附和。也许每个人的元宵节都有美好的儿时回忆。吃着美食,跟那些给我们带来美好和温暖的人说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