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遇见
见到张哲的那一天，是一个雷电交鸣的糟糕天气，许是冬天的寒还没散去，林羽拢了拢沾在额头的发丝，跺着脚捂着手哈着气。‘得了吧，看来今天是蹭不到伞了‘，林羽看着身边望雨兴叹的同学们，风一吹来，大家都下意识地围成一圈圈，而向来卑怯的林羽成了圈圈圆圆中的一点。
林羽心中暗暗一凉，甩甩头发拎着书包就打算往外冲。家里的家务还等着她回去做、晚饭还等着她回去张罗、弟弟妹妹还等着她去照顾，这一切一切，都让她无法等待这场大雨的离去。“等一下!”刚迈出去的腿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硬生生地拉回教室。“你傻呀！这么大的雨，想当英雄也不用这么拼吧!”一把粉色的妇科广告伞被塞到手心里。林羽抬起眼帘看了一眼男生，他唰地脸红了，嘟囔着“不用的话你就借给别人，反正我还有一把”就走开了。
到家做好饭，看还有时间，便冲了个澡。晚间，林羽躺在用木板钉成的一张吱嘎响的床上，望着蚊帐上的洞，听着老鼠争食发出的声响，听着王力宏的《唯一》，再想起白天的那个少年。张哲是她从初一就暗自倾心的那个少年，他有着乌黑的碎短发，有一对笑起来弯弯的眼睛。他家境优渥，他父亲是医生，母亲是公务员。他的父母她见过一次，真是一对璧人，不惑之年的男人站在逆光之中，伟岸的身影傍着一位娇美柔丽的女人，再想起家里衣着朴素的农民工父母，余觞不禁叹息，这么美好的少年，岂是她可以染指的，连想都不敢想，生怕侮辱了那个比阳光还要美好的少年。
夜晚，一向嗜睡的林羽失眠了，满脑子都是少年挥之不去的面容，她有时候也后悔:如果自己当初再勇敢一点点，再优秀一点点，也许现在就不会这么狼狈了吧！林羽是一个看起来极其令人不舒服的女生。因为体育训练而晒得灰黑的脸，弯曲蓬乱且油腻腻的头发，脸颊上的高原红，一单一双的小眼睛，还有那肥大且过时的衣服，让人看起来就倍感心塞。也许就是这一切，让她从小就成为了一个自卑胆怯孤单的女生。她习惯了在黑夜自己吞咽眼泪，习惯了自己暗自舔舐伤口，也习惯了人们用鄙夷的眼神打量她。但是，对外她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因为她知道，她没有办法去拥有更多更好的东西，那就只有活得没心没肺，才能不被恶意的言语打败。直到那件事的发生，让她卸下了所有伪装，释放自己的脆弱与孤独。
因为中考的临近，班上的同学都选择了住校安心复习，只有林羽因为那三百二的住宿费而成为了唯一的走读生，仍然每天头顶着烈日，骑四十分钟的老旧自行车上学。学校的伙食出了名的难吃，所以，林羽帮同学带早餐成了家常便饭，甚至有时候，有同学让她先帮忙垫一下早餐钱，隔天再给，以至于她总是没有钱自己买早餐而饿肚子。今天，保安大叔再也无法对那一大书包和两大袋早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办公室里，林羽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了，面对同学们的指正和保安大叔的斥责，一切都将以向同学兜售早餐赚外快而定局。她又能说什么呢？告诉老师实情？不，她做不到，她还需要在这个班级生存下去。可是，想到霜染鬓角的爸爸，想起加班加点的妈妈，她真的没有勇气把“老师让您们明天去一趟”说出口。从小到大，父母连自己的一场家长会都没去过，比起家长会的空头话，还是一家人的口粮比较值钱，到底该怎么办？林羽的眼泪在没有人的角落掉了下来，不是无奈，不是难过，不是后悔，是对爸爸妈妈的心疼。怅然若失，日暮夕阳，晚景再美，也不过美景衬忧心罢了……面对虽不丰盛但很可口的晚餐，林羽没了胃口，心里暗暗挣扎了一番，硬着头皮，刚要把老师的“邀请”告诉爸妈，却被爸爸的一句“小羽，你们班主任电话”给打断了。听到爸爸这句话，林羽头皮发麻，犹犹豫豫地接过电话
“小羽啊，是我，班主任，今天的事和你爸妈说了吗?”
“........还......还没呢............”
“那就好，唉～你不要和他们说了，不用你家长来了。”
“..........啊?!”
“你说说你这孩子，平时也挺认真，可是，老师今天错怪你，同学陷害你，你怎么都不解释一下，做人不要一根筋，我也是看着你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你什么性格我会不知道?不要整天像个闷葫芦，你要学会放开自己，用心去生活。你看今天，如果不是张哲打电话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你呀，我该怎么说你好?”
“老师，那明天我父母真的不用去了吗?”
“不用了，以后再也不要发生这样的事了。”
“嗯，好，知道了，谢谢老师。”
“记住，要做最率真的自己，何必把自己伪装成这样，你也不比别人差，任何东西都不能成为衡量一个人的标准，这次多亏了泽宇，记得谢谢人家。嗯，就这样吧！挂啦?”
“嗯，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呼~心里的巨石缓缓落下了。看着满天的乌云，竟也觉得有些可爱了，令她没有察觉到的是，她习惯于独自掩埋的心已经被一个少年渐渐看穿，并且他日后还在用笨拙的方式在照顾她。
二 回忆
那是个充满着青涩味道的青春，有点甜甜的、有点涩涩的。林羽头倚着窗，悄悄地观望在学打篮球的少年，每每想起他，林羽总禁不住笑出了声。尽管知道自己的那份感情有点可笑，但是，心里的种子既然已悄然萌芽，又有什么能够抑制它的生长呢？诚然，就如汪东城的那首《我应该去爱你》中所写到的:在爱情的面前，我们都太卑微。
想到他，林羽不禁莞尔一笑。他很善良，却也很傻，傻得很单纯。有一天，上完体育课，在这个无比炽热的夏天，每个人手中都有一瓶冰爽的汽水是这个夏天真实的写照。但是，林羽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恣意的享受汽水带来的冰爽，她想着又要交资料费了。正发着呆，"哐"的一声，一抬头便看见张哲站在她的课桌前，“给，这么热的天，你想脱水啊？”
“不要，我不喝碳酸饮料的，会发胖的。”
“我天哪，你都这么瘦了，看上去就是营养不良啦，还担心发胖，你这理由烂透了。”
“........哎呀!我真的不喝!”
“你就当帮帮我吧，语文老师今天早上布置的那篇作文我真的不会写，帮我写一下呗。”
“这个......写作文....也行，只是你为什么要买饮料给我?”
“拜托，我可是个男生，不贿赂一下你我下次怎么好意思再找你帮忙写?拿人手短，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哈哈哈，快夸我聪明。”
“。。。呃。。。”
第二天，林羽桌上就出现了一本新的作文本，并附上了一支知心笔。林羽用尽心思，平生最认真写了一篇作文，把作文本给他的时候，她舒缓地呼了口气。她承认，在听到他的夸奖的时候，她心里确实有些雀跃，但是，与之同来的还有可悲。她一向自卑懦弱，只有作文，才能使她在他人面前活得轻松一点。
她至今还记得那次他的作文拿了高分的那雀跃的表情，也始终记得他狡黠的眼神。那天早上余觞刚放下书包，张哲就火急火燎地跑来找她，“快帮我写一份检讨书，早读课之前一定要写好啊！”
“为什么要写检讨书啊？”
“我昨天放学没有请假就和同学跑出去买拖鞋了，被发现了，要被开除内宿资格的，快帮我写，记得认错态度要诚恳一点喏。”
林羽不负他望，教导主任来找他的时候他拿着检讨书就认错去了。回来时一脸得意，因为十几个同学，都被开除了内宿资格，而他，就因为"认错态度良好"而逃过一劫。他狡黠一笑，眼睛弯成月牙，露出白白的牙齿，眼睛闭星星还要明亮。
“看我多有自知之明，他们几个和我一样，都住东莞，那么远，开除内宿资格，啧啧，想想都累。”
“你也是有点不厚道。”
“谁说的?我这么义气的人，什么时候不厚道过?”
“那你为什么不提醒他们主动写检讨书?”
“拜托啊大姐，哎，你觉得他们会写检讨书?到时候全部都来找你帮忙，那你写得过来?别逗了，开玩笑!我是那么没有智慧的人吗？厉害的还在后面。”
“。。。自恋到这程度也是没谁了。。。。”
只是后来听说，他陪那几个同学一起去找了教导主任，一起劝说了主任很久，而且，他还帮他们一起写了千字检讨。最后，教导主任被说服，免掉了他们的处罚。林羽心里不禁嘀咕一句"马后炮"，可是拿他又有什么办法呢?看着他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因为熬夜而出现的黑眼圈，清晨的阳光温柔地投射在他身上，覆盖了他所有的疲惫，长长的睫毛投射在桌面上的剪影。林羽想:这个少年，也许就是校运会的时候就开始走进了她的心里。刚升上初中时，学校就迎来了第二十九届的校运会，班上的女生都不大愿意参加，而且每个班级参加每个项目的人数都有强制要求，可能是看林羽像个农村人，体力会比较好，所以，老师偷偷地帮她报了好几个项目，老师也真沉得住气，三天的赛程，直到帮林羽报名参加的跳高下午即将开始时，班主任上午解散的时候才告诉她。林羽是一个非常执着的女生，一旦开始了的事情，她一定要全力以赴，尽管林羽并不会跳高。中午一回到家，就拿出了妹妹跳绳用的皮筋练了起来，开始，在余觞开始一点点进步，准备挑战新的高度的时候，脚却扭了。林羽并不打算放弃这次的比赛，因为没有人会愿意帮她去收拾烂摊子。
下午，比赛开始了，赛场周围坐满了观众，因为在一班，所有林羽是第一个上场的，一次次的跳跃，让她打败了许多选手，只当场上还有她和其他四位选手的时候，她的脚闪过了一丝疼。一次没过，两次没过，"不行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加油！"林羽暗暗给自己打气，在摔倒的时候，林羽看见了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男生，林羽黯然退场。不过，作为临时练习的选手，拿到第四也很不错了。突然间，只看班主任带领着班上一堆男生气势汹汹的往运动员接待室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集合颁奖的时候余觞听其他人说，是因为今天她们班和其他班级参赛选手比赛四百米接力的时候，她们班的男生原本可以拿下第一，可是，就快到终点，一班和二班厮杀得难舍难分的时候，二班的一个人不小心绊了她们班同学一下，所以，林羽所在的一班与第一失之交臂，落到了第四。林羽带着埋怨看向那个罪魁祸首，原来就是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男生，哼！不知道是她的眼神过于犀利还是他巧然回头，两人的眼神就这样对峙着。打那以后，两人就暗暗较上了劲，兴许，就是这种微妙的情绪，青春的种子就在林羽心里悄然萌芽。
三 暗恋
七年级下半期的时候，整个年级大调整，要分出重点班和差班，林羽的同桌张洁成绩不是很好，所以被调到差班去了。面对从二班转来的新同桌杨泓眉，林羽有些不知所措。整个教室的气氛从之前的熟络变成了些许生疏、有些拘束。
正拘谨地看着书，上课铃声响起，这节课是数学课，班主任声势浩大地走进教室。班主任胖胖的，但是教学很尽职，有时候林羽觉得这个中年妇女挺可爱的，身上总带着一股孩子气。
“同学们，早上好。今天我们班呐迎来了十几位从二班过来的新同学，为了让这些新同学尽快融入我们这个几天，接下来请新同学们进行自我介绍。”
林羽此刻并没有什么心情去认识新同学，她的社交能力还不如自闭症患者。她正在以作文练习题来排解内心的恐慌，突然间，飞速滑动的笔一顿，抬起头便看见了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年在做自我介绍:“我叫张哲。”说完就坐下来，眼睛仿佛还往林羽的座位上瞟了一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呼～，还好，还好他在第一组我在第四组，什么鬼，就他这样缺德，怎么还能来我们班，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林羽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有苦难言来形容。好在平常两人都比较低调，座位隔得挺远，一个学期下来应该也没有多少交集。和新同桌相处了一个多月，也慢慢熟悉了起来，别看杨泓眉名字像个淑女，人送外号"暴龙"，她比林羽矮半个头，有点胖，皮肤有点黑，脸有点大，给人一种油腻腻的感觉，但是她很活泼，很开朗，所有人缘也比较好。别看她大大咧咧的，她也有着一颗少女心，因为她每当和余觞说起薛泽宇的时候，她的眼睛就会异常明亮，尽管是那样小，林羽也看得出她的心思。林羽知道了，同桌喜欢张哲，她答应帮同桌保守这个秘密，同时也把自己的心思变成秘密。没办法，这个同桌实在是挺好的，她也是外宿生，她家和林羽家离得很近，所有每天她都会陪着林羽一起上下学，一起吃早餐，因为她的爽朗，林羽也渐渐被带入到班集体中，性格也不再那么阴郁了，这么好的同桌，林羽绝对不能失去，所以，就让自己的这份喜欢烂在肚子里吧!
这份决定没有坚持多久，老天爷就和她开了个大玩笑，班主任调座位居然把他们俩调成了前后桌，林羽上课时十分不自在，倒是杨泓眉十分开心，拉着她和张哲讨论问题、聊天，实在是太尴尬了!令林羽吃惊的是:原来张哲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冷冰冰的，反而还有点傻，有点可爱，而且，他这个人很自恋!!!就在余觞要对他改观的时候，他干了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他带来的饮料喝完了，留下一个空瓶子，他把瓶子递给了林羽，林羽以为要她帮忙丢，刚准备接着传给上面的同学，让他们帮忙扔一下，谁知道他一把又抢了回去，拿起笔唰唰唰签上了他的名字就又给了林羽，这次林羽直接站起来，准备自己走过去扔，然后........
“你干嘛?”
“你不是要我帮你丢垃圾吗？”
“你说什么!哎，拜托，这可是我的签名哎，我是给你面子，拿给你收藏的，你居然要把他丢掉!开什么国际大玩笑!”
“。。。。。呃。。。你敢再自恋一点吗？”
“我自恋?你是不是搞错啦!这是小爷我自带的优秀，不要嫉妒我的才能，更不要羡慕，Because....羡慕不来的。”
“呃呃，你这么‘优秀‘你爸妈知道吗？”林羽无语到咬牙切齿。
“这么能让他们知道呢，做人要低调啊，人太出名会招烂桃花的，才不要呢!对了，你是几几年的啊？”
“00的”
“喔～我知道了，哎，我知道你为什么比不上我了。”
“为什么?”
“因为我是98年的，你一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哈哈哈......”
“呵呵呵，你!开心就好!我就不打扰你做梦了。”
“哎，我比你大两岁唉，你是不是要交我一声干爸?”
“美得吧你!”
瞧，就是这样的一个精灵古怪。
刚结束了吵嘴的林羽赶紧回过头去，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因为她想起了期中考试的时候，张哲抄了她的语文试卷的答案，事后林羽开着玩笑厚着脸皮问他:你要这么感谢我?他毫不犹豫地吐出了四个字:以身相许!要不要?林羽登时红了脸，打着哈哈说着一下不知所云的话，那时候气氛可真微妙。“叮铃铃叮铃铃～”这节课是化学课，林羽猛的发现，同桌脸色不太好，林羽赶紧问她怎么了，她说:你们聊得很开心嘛～余觞明白了，同桌吃醋了。林羽暗暗斟酌:好吧，林羽，你这个傻瓜，这么快就飘飘然啦？啊？以后不可以这样子喔，同桌会生气的，以后你也不可以喜欢张哲了好吗?好的，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嗯！
有那么简单吗？内心的种子既然已经萌芽，又岂是轻易可以被扼杀的?张哲再一次成功的撩逗了林羽。渐渐接近期末，很快也要分班了，所以很多同学都买了同学录给要好的朋友写，林羽和杨泓眉也一起买了两本款式相似的，然后拿给了同学们写，林羽打开了同学录，发现张哲的那一页中的最喜欢去的地方那栏写着:你陪我去，我去哪都行。林羽生平第一次产生了他喜欢自己的感觉，可是这个感觉出现没多久就破灭了。不知道是谁看杨泓眉的那本同学录的时候发现了上面有“我喜欢你”四个字，一看，那一页竟然是张哲的，而且那就是张哲的字迹，林羽苦笑。可是张哲不知道怎么了，拼命说:‘不是我写的，真的不是我写的，狗写的，你们谁爱信谁信，反正我没写!‘看着张哲真的生气了，那些起哄的同学们也安静了下来。上课了，即使是班主任的课，也全然没有心听。杨泓眉再用心写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杨泓眉神秘兮兮地跟余觞说:"我给你看个东西，你答应我不准撕掉，好不好?"没有多想我就同意了，但是当纸铺开的时候，林羽永远都不会忘记里面的内容，那封信就是她和杨泓眉决裂的开始。
“张哲，对不起，我相信你，那几个字真的不是你写的，不知道这件事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在这里我向你道歉。而且没错，我承认我是喜欢你，但是我答应过林羽我永远也不会说出来的，很抱歉，我食言了。我希望今天的事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而且，请永远不要伤害一个喜欢你的人––林羽，我和林羽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所以，为了她的喜欢，我也牺牲了自己，所以，希望你不要辜负我为她付出的牺牲。”
呵，好朋友？
林羽下意识就想撕掉它，为什么，杨泓眉为什么要把她的卑微撕开给他看，为什么一切情节都反了?可是，杨泓眉并没有给她撕掉这封信的机会，一把把信抢了回去，林羽一直和她僵持着，直到放学，杨泓眉作势要把信给张哲，林羽一把抱住她，“张哲，你快点回宿舍!”
“可是，我今天要做值日唉。”
“我帮你，你快走!”
“真的?哈，谢谢干女儿，女儿长大了唷。”
看着张哲跑远了的背影，林羽松了口气，放开了杨泓眉。杨泓眉急忙追出去，林羽不担心了，因为她知道，按照张哲的速度，他早就进了宿舍了，而她是进不了男生宿舍的。林羽瘫在桌子上，准备收拾书包，打扫卫生。但是，一切远没有那么简单，杨泓眉过了一会进来找林羽:“我让贺鑫带给他了，哈哈哈。”林羽呆住了，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了，不管杨泓眉怎么安慰她都无法止住哭泣，她们之间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了嫌隙。林羽苦笑，好朋友，好朋友就是用来挡箭的吗？在杨泓眉的故事里，林羽成了一个自私的人，而她自己，就成了为朋友牺牲的好女孩，呵。
第二天，林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只是默默地看着书，话也比以往少了。林羽想:当初是因为你，我才渐渐开朗起来，现在，还是因为你，我又一次体会到了无助。那就这样吧，我们演完初中，一切就又会回到原点，就像不曾认识过那样。
四 日渐生疏
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也再无法抵制住日渐成熟的心绪，也渐渐懂得了年少的懵懂无知的感情，也开始嗤笑当初的自己是那么愚蠢，你我之间也渐渐走远。
一模过后，以前比较要好的同学都被劝退了，杨泓眉也同她挥挥手告别，从此，林羽不必再演了，不必再勉强接受这份靠假装而维持的友谊，让她傻傻地喜欢着的张哲，也无法让她下定决心好好学习，也无法将她留在中考考场了。张洁也转去读中专了，林羽又恢复了当初独来独往的身影。她想:正如《赤壁赋》中所说的一般，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变的。就像当初说什么也不分开的"拜把子"姐妹，就像当初那个夏天会给自己送汽水、冬天送果粒奶优的少年，就像曾经那个递给自己情书的呆瓜，就像用伪装出来的豁达而换来的铁哥们，各奔东西，也许是时候该Say bye了。
坐在高中教室里，才发现原来一切也如此不尽然。原以为她和张哲不会再见面的时候，却让她在高中学校参加新生报到会的时候再一次瞥见了他的身影。还是那件他常穿的红色短衫，还是那条熟悉的蓝色校裤，还是熟悉的利落短发，唯一变了的，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她在高一十一班，而他却在高一十六班，五个班的距离，被他们的内心世界拉成了一条银河。
没有了初中的规矩，林羽告别了初中的短发，也学着书里的那些“静女其姝”中的静女，留起了顺耳长发。学校离家很远，而且因为政府资助，家里的负担有所减轻，所以林羽就住校。没有了太阳的暴晒，林羽黑黝黝的皮肤也渐渐白了起来，再加上热情的舍友及一起初升高的同桌莫悦 ，林羽的性格也一天天开朗起来，每天的精神状态都很好，笑得很明媚，甚至有时候还会主动讲段子逗同学玩，渐渐地，她就不知不觉中完成了生命里的一次蜕变。
至于其他初中同学之间，到了高中学校的这个陌生的环境，也一起随着环境而变得陌生，偶然在学校偶遇到，都是避开眼神别过头擦过肩，一个瞬间，就仿佛把之前三年的所有都给抛弃了。
后来学校进行分班再调整，林羽进了重点班，张哲去了体育特长班，一个教室在远离集体的饭堂四楼，一个教室在学校的中心恩熙楼。就是这样的教室方位，两个人一个月遇不到一次。新的学年度，再一次迎来了它的体育检测，这是国家要求达标的体质检测考试，每个人都必须过关。项目是五十米、男子一千米、女子八百米、跳远。早上测完了一百米，回宿舍的时候在宿舍大门口遇见了张哲，只见他冲林羽一笑，紧接着向林羽炫耀自己的体育成绩，夸夸其谈，口若悬河，“真的，我和你说，速度快点根本停不下来，我们班我是第一，惯性大得都冲出了跑道。”想起他得意的表情，林羽至今都无比怀念，因为这种事情、这种机会不会再有了。自此以后，两人再无交集。。。
在繁重的学习任务中，林羽偶尔也会停下奔跑的脚步，刻意地去张哲训练的操场走走，也踮起脚在宿舍的楼道上观望他的身影，也会在他生日那天托同学帮忙送字帖，也会偷偷回忆着那段苦涩但又属于他们俩之间的时光，更因为他而写了满满三本的情诗和回忆录。有一篇回忆录这样写到:“今天周末回家，遇到了张哲，真的是很幸运，平常他都是他爸爸接送的，很少有机会能够遇见他，真好。我们都站着，他站在我后面，我们离得很近，在我看来，气氛突然间变得很微妙，即使不说话，也甜到爆。”
一日
“无意间听到他的好哥们说，他的同班女生都因为他的年纪比我们要稍大一点，就管他叫大叔。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气氛，而是酸楚。大叔，同龄女生叫起， 字语间，是满满的少女心事。如今的林羽也马上要升高三了，是时候把其他东西放一放，为了爸爸妈妈，为了自己放手一搏了。除了偶尔的感伤，其他时间她也不会经常想起薛泽宇了。她知道，人的缘分总会走到尽头，有相见也一定会有分离，每一次的伤痛都会让你成长，每一次的成长都会让你成就更美好的自己。张哲，这个曾经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少年，她用了一眼就把他记住，将来，她需要用一生去忘记。
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当初的自己又这么能够预测到未来呢？也许在林羽的记忆里，过早为人母的杨泓眉，成为护士的张洁，充满孩子气的班主任都会会慢慢消褪，但是，那个明眸皓齿的美好少年，用尽一生都恐怕无所删减。
嘿，张哲，十五岁的我们都还太小太小，我们都很单纯。苍茫人海遇见了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现在，我需要时间沉淀自己，挣脱束缚，待我蜕变成蝶，我定会拼尽全力，飞过茫茫人海，去寻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