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雾气氤氲的晚上,只是稻谷的清香变成了各类小吃的香味和汽车飞驰而过的呼啸声,从一个大山之中的乡村到繁华的城市,张小微又意外地与张扬经历了类似的夜晚。
刚开学的那一个月,他们总是在下晚自习后,掐着小推车收摊的点,一起去吃宵夜。张小微最喜欢吃炒河粉、烤面筋,每次都放很多辣椒。而张扬要随性得多,什么不用排队就吃什么。
两个人话都不多,一面认真地吃东西,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聊天,聊各自的室友、老师和作业。有时候,也会开开玩笑。
“你这个好吃吗?”张小微问。
“还行。”
“给我尝——”话音未落,张小微的筷子就伸了过去。但就在一瞬间,张扬把碗往旁边一碰,筷子生生扑了空。
“小气!”
张扬扬扬眉:“谁让你手太短。”
“喂!”她猛地扬起另一只手,朝对方直冲而去。
不想,张扬身子一侧,轻松地躲过了袭击,“就说你手短吧!”而正他当得意之时,脚尖却突然传来一阵锐痛。
“谁让你腿伸得太长!”,张小微抬起下巴,狡黠一笑。
张扬看向她,也忍不住笑了。路灯投下的暖黄的光,变得格外温柔和动人。那些光像春水一般,细碎地荡漾开来。
在那些时刻里,张小微总会有一种恍惚感,如此平凡胆小的自己,居然能与拥有传奇光环的数学天才离这么近,真的像梦一样啊。
细想起来,梦好像是从张扬找她讲题那天开始的。
后来,张扬又拿着英语题来找她。幸好,英语是她最擅长的科目。一开始,她的脸也红彤彤的,声音夹着细微的颤音,但讲着讲着,她就恢复了平日的状态,眉目间神采飞扬。讲完后,还和张扬像普通朋友一般闲谈了几句。
再然后,章老师语重心长地让她跟张扬多交流,经过一番心理斗争后,她终于拿着数学题走向了最后一排。“礼尚往来嘛……”她这么想着。
借着相互请教的缘由,两人渐渐熟络起来。慢慢地,张小微的脸不红了,声音不颤了,还能偶尔直视张扬的眼。那双眼是棕褐色的,像一潭深水,叫人看不透,但又会不自觉地沉进去。
与张小微一同沉进去的,还有另一个女生——夏甜。
人如其名,夏甜的脸雪白圆润,笑起来时,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她是班上的文娱委员,跳舞唱歌样样拿手,很受大家欢迎。
在其他女生还在偷偷谈论张扬时,她已经和他的朋友们打成了一片。课间休息时分,教室常常回荡着她清脆的笑声。
不知什么时候起,两个人的讲题变成了三个人的学习小组。在临中考两个月时,夏甜豪情壮志地决定每晚多上半个小时的自习,还强行拉上张扬。
于是,那段时间,晚自习结束后的教室不再空荡冷清,时常爆发出一阵阵笑声。当然,大多数时候,那笑声是夏甜的,张小微的笑声很轻,张扬的笑容很淡。
自习后,他们仨走出教室,一起穿过空旷的操场。夏甜比张小微高了大半个头,张扬比夏甜高了大半个头,正好形成了一个等差数列。
那时候,街道上的光并不亮,能看见清亮的月光。有时,他们几人的影子会叠在一起;有时,又四散开去。张小微踩着影子,觉得既快乐,又惆怅。
突然,夏甜往前跳一步,又转过身来,歪着头问:“你们高中去哪儿?”
“嗯,我想去市高。”张小微说。
“我也是。”张扬语气淡淡的。
夏甜又跳回来,一把揽住张小微的肩,“那我也去市高!”
六月来临,张小微在窗边放了一小盆栀子花。清晨,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晶莹的光,流转出沁人的香味。
离别的氛围越来越浓,同学们都纷纷传起了同学录,想留下珍贵的纪念。
张小微也买了一本,但有两页,她迟迟没有送给想给的人。
在讨论题目的时候,她瞥见张扬的抽屉里塞满了同学录的纸。
“你怎么有这么多同学录呀?”
“别人给的。”
“哇!”张小微心生羡慕,“你人气好高。那你都写了吗?”
“没有,我觉得没意思。”
“哦——”
张小微垂下眼,暗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毕竟他们俩只是有不到半年的学习上的交流,并没有熟到可以交换留言的地步吧;再说,就算厚着脸皮给了,恐怕他也不会写吧。
张小微正在出神之际,突然听到夏甜的声音在头上响起,“你们在讨论什么呢?同学录吗?”
“嗯。你看张扬收到了好多。”
“我也是,手腕都写酸了。”她做出烦恼的表情,揉了揉手腕。
张小微笑了,“还是张扬聪明,都没写。”
夏甜也笑,但随即猛地一拍张扬的肩,“我的呢!?不许不写哈,不然——嘿嘿……”
张扬哭笑不得,连忙找出一张卡通风格的纸放到桌面上,“我待会儿就写,行吧。”
夏甜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要拉张小微一起去厕所。
张小微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好默默跟夏甜走了。